“我记得服装仓库就在村子边缘，后面不远就有一片山。”于今越抓上地图，一边看一边往外走，顺便喊小程通知宋臣。

十分钟后，一车四人，又踏上了去南来村的路途。

小程见到宋臣很激动，拉着他唠了一路。不过是一方在滔滔不绝，一方在勉强附和。

于今越觉得，宋臣可能把所有他能想到的附和词都用完了。

陈武先到下车时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跟于今越说：“小程不该干刑警，应该去居委会。那乡里乡间的，啥关系不能被他协调好？多厚的心墙他都能当违章建筑给拆喽，抑郁症都能被他治好。”

“得了，赶紧找尸体吧。”于今越说。

南来村地处甸州市郊，周边围着不少山头。几人在仓库后头的山脚停下车，步行往上走。

村东边有田地和山水，地势也不陡峭，平时村民都爱去那边散步、跳舞、活动。

南边连着仓库这一片是村子比较偏的地方，除了仓库的工作人员，其他村民不太过来。

几人走进山林密处时，惊起了一地的鸟儿，拍打着翅膀，乌泱泱从头顶掠过。

“这儿怎么有这么多百舌鸟？”陈武先看着头顶密布的黑影纳闷。

这种鸟儿学名叫乌鸫，因为声音好听所以也被叫做百舌鸟，在公园、树林、城市里都很常见。它们和乌鸦有点像，也是全身黑毛，不过体型要小一些。

乌影在天上散开，但也不飞远去，收起羽翼藏在周围的树枝上，像是在等待这几人离开，便又要飞回来似的。

“什么东西掉我身上了？”小程去挠自己脖子，突然捏下来半条还在扭动的蚯蚓。

“咦！”他恶心地丢出去，“从鸟嘴里掉下来的！它们聚在这吃蚯蚓啊？”

陈武先笑起来：“这鸟最喜欢吃虫子和蚯蚓。”

于今越看见宋臣目光停留在刚才鸟儿聚集的土地上，神情开始变得专注，于是提醒那俩人保持安静。

虽然他不太会被外界影响，但也没必要去制造麻烦。

宋臣走近那块土地，蹲下将手轻轻放在上面。

“这底下有很多蚯蚓。”他忽然说。

“应该是，要不这些鸟都聚在这儿呢。”陈武先也走过去看了看，土地和植被在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开春了，蛇虫鼠蚁都开始活动了，也正常。”

“不正常。”宋臣说。

“啊？”

“常见的红壤土中，一平方米土地中大约会有 40-60 条蚯蚓，而这里，有超过 700 条。”

陈武先一愣，数量差异竟如此之大？！

于今越在宋臣旁边蹲下抓了把土，果然扯出来几条蚯蚓，在她手中激烈挣扎。

随便一抓就有好几条，这底下的数量可见一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蚯蚓？”她问。

“这是土壤生态系统中的营养级联反应。当土壤中的丁酸和铵离子浓度急剧上升，便如点亮了一盏化学灯塔，会将周围的蚯蚓全部吸引过来。而细菌和真菌的激增，也会使得蚯蚓的繁殖率大幅提高。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聚集了这么大的族群。”

“什么……营养反应？”小程没听懂这些专有名词，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这些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宋臣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于今越，坦白道：“上次在田思卉家，得知凶手杀了她并埋尸，回去后我就找了些法医土壤学的书来看，觉得或许在寻找埋尸地点时，能用得上。”

于今越笑着摇了摇头，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学生。因为真的太自觉，太省心，而且太能帮得上忙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由衷夸奖：“很棒！”

宋臣的目光轻轻闪动，悄悄垂下眼睛掩盖。

陈武先也摸了摸这片土壤，忍不住问：“那这个什么酸和铵，是哪里来的？”

宋臣看向脚下，正色道：“尸体。”

“尸体的腐坏会产生丁酸，尸液渗透进土壤引起铵离子浓度飙升。腐烂的尸体，也会产生大量细菌和真菌。这些都是蚯蚓聚集的原因。”

“怪不得引来这么多百舌鸟，原来是在这扒蚯蚓窝。”陈武先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铁锹往土里一插，说，“那就挖吧！咱们先开动，大部队一会儿就到了。”

如此大规模的聚集，小型动物的尸体是做不到的。

这下面埋着的，多半就是人类的尸体了。

也是有点。。。毛骨悚然了。。。

39 找到田思卉

下午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点点洒下来，照在几人的身上，却无法令他们感觉到丝毫的温暖。

面前的泥土被掘开，除了泛滥的蚯蚓在孔洞中钻来钻去，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和蛆在蠕动。

这是微生物的天堂，它们在无声地狂欢，一个人类的死亡。

尸体四肢的皮肉已脱落，末端只剩白骨，躯干残留的组织依稀能辨别是个女人。

小程做刑警时间不长，经历浅，这场景令他忍不住作呕。宋臣也皱着眉转过头去。

于今越和陈武先在尸体旁，沉默地配合着用警戒线围起现场，等待法医到来。

虽然他们都推测出田思卉已经遭遇不测，可当尸体真的出现在面前，还是避免不了心中的唏嘘和惋惜。

二十出头的年纪，花一样的女孩，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刚放下芥蒂与妈妈和解，正要拥有少时渴望的家庭温暖。

一切却突然在某个寒夜，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和未来，都被埋葬在冰冷的地底下，被黑暗啃噬，慢慢消失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