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也提前回来了吗?他这么想着,拎着粥就上了楼。

如果回忆起来,他只觉得,那天特别安静,静得没有丁点声音,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树上从不停的知了叫声都消失了。每家都紧闭着门除了他自己家。

父母都没有不关门的习惯,不知为何家门大开着。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放轻了,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看见爸爸的身影站在客厅里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

他轻轻松了口气,刚想开口叫爸爸,脚步却猛然被钉死在地上。

因为随着爸爸的目光下移,他看见了妈妈躺在客厅的血泊中、衣服被扯烂、头上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的,一动不动的妈妈。

手中的粥掉落,爸爸转头看过来。

世界像按下了慢放键,一切都在凝固,他浑身的血也好像流光了,眼前发黑。倒下的前一刻,他看见爸爸朝他扑过来。

混沌之后,耳边传来哭声,以及无数辨听不明的声音,宋臣吃力睁开眼,看见外婆在旁已哭成个泪人。

外婆告诉他,他的妈妈死了,爸爸作为最大嫌疑人被警察带走了,而他因为撞破凶案现场,刺激之下晕死过去。

他从床上跳起来,疯狂往家跑。家楼下和楼道里都挤满了人,门口拉上了警戒线,有警察在驱赶人群。妈妈和爸爸都不在了,原本熟悉的家里只剩搜证和勘查的警察。

“真可怕!”不知谁在说。

“是啊,血都溅我身上了。”又有谁在附和。

“最可怜是我!我一老实锤子,为什么拿我砸人脑?还把血手指印我下巴上了,我真的会做噩梦!”

到底是谁在说话?宋臣只觉得脑袋要炸开,周围好多声音在窃窃私语,统统往他脑子里钻。

“宋臣?”有人在叫他。

他回头看见爷爷和奶奶,他们抹着泪颤颤巍巍过来想抱他,却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被追着过来的外婆一把推开!

她指着他们的脸骂:“你们还有脸来!你们的儿子做了什么!我女儿死不瞑目,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你们永远也别想再见到臣臣!”

外婆拉着宋臣往外走,他回头看见爷爷苍老的身子缓慢往下滑,奶奶扶着他痛哭,脸上的皱纹全都挤成一团浸泡在眼泪中。

原本不是这样的。

他的生活原本很幸福,很美满的!为什么一瞬之间天翻地覆?母亲丧命,父亲被捕,亲人间反目成仇,而他也成了学校里最抬不起头的存在。

“杀人犯的儿子”,这是同学们对他的称呼。无论他怎么缩小身形,怎么降低存在感,可走到哪里还是会遭受明里暗里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他们把他的课桌移到一旁,不愿靠近。体育活动时也会自动在他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圈,好像他带着病毒,只要靠近他就会被传染某种可怕的疯病。

他的同桌每次经过他的座位都会刻意捂住鼻子抱怨:“听说杀人犯身上有臭味。”

在那一年的新年活动上,老师组织全班互送礼物,他收到的是一个断头娃娃,附赠的贺卡上写着“这样你就有全家福了。”

他的心好像经历了千百次的捶打,终于长出由无数伤疤构成的壳。

但相比起同学的排挤,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精神病,因为他突然能听到好多声音。他能听到门被撞时喊疼,能听到窗台上的植物说它要渴死了,也能听到黑板哭诉身上又多了一条刮痕。

他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喧闹,再也安静不了一秒。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是有疯病的基因吧?要不然为什么爸爸会做那样的事?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变成一个怪物?

可他所有的恐惧和遭遇都无法对外言说,外公外婆为妈妈的事伤透了心,外公已病倒在榻,外婆永远红肿着眼睛。他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所有的情绪、被欺凌的伤痛都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消化。

妈妈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他是在外婆家过的。

初一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拉开窗帘时,他看见爷爷奶奶拎着礼物站在雪里。他们浑身都覆盖上了白色,只有露在外面的鼻子和脸颊冻得通红,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像两尊风烛残年的冰雕像。

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了。外婆恨透了他们,不许他们进门,也不收他们带来的年货,更不同意他们见见孙子。

他们就这样在大雪里站了好久,等了好久,直到宋臣泪水模糊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年初七,新年假期结束,宋臣怀着紧张和忐忑走进了甸州市浔海分局刑侦大队。

负责主办他母亲被杀一案的朱良队长还记得他。

“你叫宋臣,对吧?”他说,“你来找我,是为你父母的案子?”

宋臣点点头,小心翼翼问:“朱警官,请问在案发现场,是不是有一把锤子?”

朱良愣了一下,物证里确实是有一把锤子,但这小孩怎么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看出孩子的紧张,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他。

宋臣小声说:“我能看看那把锤子吗?”

“抱歉啊,物证是需要保密的。”

“那……”他急急道,“锤子上面是不是有一枚指纹?”

朱良很诧异,案件信息他并没有向外透露过,尤其是嫌疑人的家属,这个孩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不是一枚,而是半枚。

宋臣见他许久未作答,忽然攥紧拳鼓起勇气道:“警察叔叔,我爸爸可能不是凶手。”

哦莫卡在这里了,我好急,心疼小宋呜呜呜呜呜

可怜的小宋,以后会有姐姐疼的!

很好看!作者必须更!

谢谢柠宝??!我更我更!

说到做到(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