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劲有?力?的一声沉喝,陡令在场诸人打一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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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经过便是这般。”堂下,李小六顶着李渊痛心疾首目光陈述罢,恨恨然指着花容失色的尹氏与张氏,“阿耶,你还?要袒护她们么?”

李智云侍女犹自惊魂未定,被揪得衣衫不整,两?簇额发飘落耳畔,对着主人哀哀落泪。

李小六见状,立刻解下自己披帛,覆上女子光裸肩头?,女子感激道谢,李小六又请近侍引她往别屋休息。

一众参与殴斗的内监女婢颤巍巍跪成一排,垂视地面不敢抬头?,为?首尹氏与张氏哭哭啼啼,亦跪在前列,云鬓半散,瞧来?狼狈不止。

“公主冤枉了我们,这其间定是有?甚误会。”张氏半垂的眼眸倏忽一转,随即仰颌喊冤,“公主楚王与秦王亲近,素来?轻看我二人,所言不乏爱憎成分,须知我们平日谨小慎微服侍陛下,岂敢背后诋毁万妃娘子,望陛下明辨!”

“你胡说?!”李智云气不打一处来?,“分明便是你们诅咒母亲,还?敢狡辩!”

“她们诅咒你母亲甚么?”李渊问。

李智云滞住,唇齿张了张,那恶毒的原话涌不出嘴边。

李建成存心解救二妃,遂来?打圆场:“口舌之争而已,阿耶何必兴师动众追究,六娘与五弟年轻气盛动手也是常有?,便当是小孩子不懂事玩闹罢了。”

李小六狠狠剜他一眼,回禀李渊:“她们咒母亲的病,咒她寿命,五弟为?母亲辩驳一句,便遭尹妃辱骂,阿耶您听听,这岂有?此理!”

李渊气得七窍生烟,胡须打卷,喝斥恹恹二妃:“朕便是平日太予你们脸面,惯得你二人口无遮拦无法无天!”

二妃自知理亏,尹氏更是心惊胆颤,适才指使殴斗时的气焰全然浇熄,战战兢兢不敢回话,李渊再阴沉环视跪倒一片的下人,道:“主子行事不端亦不规劝,反协助欺侮皇子,还?有?无王法纲纪!”

众奴婢扑地拜泣,哭求恕罪。

……

将一众人罚的罚,逐的逐,堂前散尽,李渊单独唤李小六留下。

完了,又要挨训了。

为?早些解脱,李小六认错态度良好,任李渊絮絮言了一通,内容大抵是日后这等家丑何必兴师动众,私底报告阿耶便好,宫人见了像甚么话,以及为?何席间偷偷溜走,原是打架去了云云。

他恨铁不成钢,语气凝重似冰:“他们固然罪不可饶,你身为?女孩,更是阿耶的公主,竟与下人互殴,岂非失了体统?”

“我才不管甚么体统。”李小六平生头?一次驳回阿耶,直着脖子道,“我只管母亲。她们咒骂母亲,阿耶却只让她们禁足扣俸,罚不当罪,这才是失了体统。”

“你”李渊险些未背过气去,近侍急忙趋前轻抚,顺气良久,方略微恢复平静。

他自知理亏,在爱女面前竟一时哑然。

有?顷,李渊方开口,面容上固结一层寒霜:“尹氏与张氏自晋阳时便久随阿耶,阿耶顾念旧情,才未重罚。然那些奴仆阿耶已遣有?司尽数杖三十?,并附逐出宫门,你可满意了?”

“主子下人理应一视同仁。”李小六不卑不亢。

“除了这件,其他皆可依阿盈。”李渊默叹一息,做出让步,“你的婚事,阿耶亦不会插手。”

“那阿耶不要告诉母亲因何而起?争执,也莫要提小五为?了母亲冲撞二妃。”李小六思索半晌,答,“母亲知道了,病就更难好。”

她又炯炯视向李渊:“阿耶也要记得多去关怀母亲,眼看姨妃越来?越多,阿耶千万不能冷落了她,母亲难过就是我也难过。”

她言得太直白,李渊的脸色变了变,呵斥她:“小孩子胡言乱语,不知听孰人嚼舌根子,大人的事岂是你能置喙。”

李小六正色:“我有?眼睛,我能用眼看。”

她油盐不进,李渊欲再责她两?语,但观李小六为?了万氏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喉头?滚了滚,还?是住了口。

“你……你当真越发无拘无束了,竟学会了顶嘴。”李渊脑侧突突直跳,只得作罢,转向近侍,“秦王府有?何臣僚此刻在宫中?唤他来?将公主接去,再将今日情形告知二郎,回去让二郎教育她。”

近侍将话递下去,稍顷有?人返报:“禀陛下,杜学士今日在吏部办事。”

闻言,李渊忖度片刻,视着瞬间面如土色的李小六,不知她何故蔫巴下去,道:“你自小便听得进如晦的话,或许比朕还?有?用,朕唤他来?接你。”

第51章 第五十一话 “辅机老师深得我心。”……

李惜愿万未料及与杜如晦重逢是在如此尴尬时刻。

她坐在殿外踏跺上等候, 殿里李渊与杜如晦君臣奏对,过了两刻时分,他?终于踏出门槛, 背后?宽袖斗篷曳起微风。

瞥他?身影于暮光中浮现, 李惜愿拍拍屁股起身, 慢吞吞挪动步子, 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杜学士。”她斟酌用词, 小杜先生再也?不能用了。

“六娘。”

杜如晦缓缓踱近她,唇如新月, 眉目温煦, 仿佛二人之间从来?无所芥蒂。

可李惜愿清楚小杜先生有家室了,他?们再也?不能并肩行路,无话不谈了。虽未有人教过她, 她亦明晰分寸。

她面?色一阵犹豫, 嘴巴张了张,踟蹰着开口:“杜学士在里面?那么久, 阿耶与你?讲了些?甚么?”

杜如晦笑了一笑, 猜出女孩忐忑是为何, 语调抚慰:“提及六娘不过寥寥数句,其余乃陛下以天策用兵事询问杜某。且陛下对六娘爱护之心?谆谆,再多教诲亦是为了六娘。”

李惜愿倏尔松口气,俄而仍是郁闷, 试图为自己正名,嗓音高了些?:“我不是打架,我是劝架,杜学士是知晓我的,无缘无故我从不会与人交恶。”

“是, 杜某知晓。”杜如晦道。

他?怎会不知呢。

始终避开他?瞳目的李惜愿未能发?觉,倘她愿意抬头直视他?,便能窥出这张淡雅面?容中挥之不去的怅然。

李惜愿道:“那杜学士答应我,回去莫与哥哥提起。”

“秦王不会责罚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