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站在原地，江风吹起她脸颊旁的发丝。

她的脸只有巴掌大，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更是窄小又苍白。闻言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谢观复。

“回去吧，今夜会大降温。”谢观复摇了摇手中的小猴，“我明早把它放到你们小区的保安室，你上班路上拿上。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林昭然缩在帽子里的脑袋乖巧地点点头。往家的方向跑了两步，回头看见谢观复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见自己回头，他笑容明媚，背后江面粼粼。她朝他挥挥手，意思是你也早点回家吧，然后继续往小区楼走去。

打开家门，她立刻站在鞋柜前发消息：“我到了。”

林昭然意识到这样汇报行程恐怕不太合适，她想再说点什么正经事。显得是顺带着提了一嘴。

对方正在输入信息，她还没想好。

收到谢观复的消息：“昭然，冬至快乐。”

林昭然这才发现，原来她在期待这天。

从她在国华集团大厦底下得知姐姐会回家的时候开始，自己就在期待这一天。这么普通的一个冬至日，仅仅是寻常的一天而已。但她偏就在等待。

此刻的心脏像是裹了一层冰块，被轻轻地敲碎，露出了柔软跳动的血管和神经。

姐姐的房间灯亮着。

她走过去，看见妈妈在房间里独自一人，想要把隔尘的旧床单铺上回去。林昭然心中涌起酸楚，妈妈才是做了很多劳动等待姐姐回来的那个人。无论如何最伤心的都该是妈妈。

林昭然走进姐姐卧室说，妈，我帮你一起吧。

妈妈扭过头，表情有点惊讶，但什么也没说，递给她床单的两个角。

林昭然撑开后，她们一起抖了抖，将它落下来，四处扯平。混动产生的细细的微尘，在暖黄色的灯下飞舞，旧床单有阳光的味道。原来妈妈连隔尘的床单也仔细晒过。

铺好了床，妈妈开口僵硬地问：“刚出去吃晚饭了？”

林昭然恢复笑嘻嘻地样子说：“没呢，给朋友送个东西。妈妈帮我煎几只饺子呗，我只尝了一个。”

妈妈责怪道：“现在知道饿了？”

语气虽不饶人，眼角眉梢却染满了笑意。她赶紧去厨房给昭然煎饺子，坐在餐桌前，支着下巴看林昭然吃饺子。

林昭然吃得兴致勃勃，说：“妈妈做的确实是好吃。店里的压根儿没法比，这个馅儿咬下去是有汁水的。”

妈妈很受用，点点头：“你爸还说去外面买，那能一样嘛。”

“就是。”林昭然并不是单纯为了取悦妈妈，她真的喜欢。吃了两个饺子，她感觉自己的胃温暖起来，四肢也融化了一般，有了暖意。她说：“妈，我那个闺蜜许穗，她爸就特别会做饭。你看你包了那么多，我索性打包一些给她。”

妈妈眼睛亮起来：“好的好的，你早说。你老去人家里蹭饭，是该经常带点东西。”她转身往厨房去，神采奕奕地打包了两大盒。

卧室窗缝里漏了点寒风的呼啸声。明天大概会是很冷的一天。

但是林昭然此刻洗完澡，赤脚踩着的地板是暖的，躺进被窝里，羽绒被很松软。她也被温暖包裹着。她把头发吹得很干，靠在蓬松的枕头上，鼻腔里都是香甜的气味。

谢观复发来新消息。是团团小猴换好鼻子的照片。他说，修整好了。

林昭然嘴角翘起一点弧度，翻了个身，调整到了躲在被窝中最舒服的位置，又点开对话框，回复他：恭喜你，沉冤得雪了。

歪头想了想，她又认真补了一句。

“谢谢你，你也冬至快乐。”

第十章

谢观复的车停在了医院地下停车场熟悉的位子。

“你别再送我上下班了哈。”

孟清明坐在副驾，解开安全带，对谢观复教育道：“你姐夫一惊一乍，你也跟着听啊。他一个刑警队队长，手上的案子要定性了真有报复的概率，局里难道不会专门派警员跟着我，还轮得到你操心。”

谢观复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说：“他特意给我打电话，叮嘱我注意你和妙妙的人身安全。我只要绣庄不忙，就住华京，接送你也不麻烦。”

“谢观复，你不要总觉得亏欠我。”孟清明叹了口气：“有些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谢观复靠在座椅上沉默。

孟清明无可奈何，提高声调：“我告诉你，你有力气花我身上，不如赶紧去找个女朋友。外婆不催你，你以为就没人催你了！”

谢观复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暖意，他笑着摇摇头。

“嘿，这什么表情！”孟清明露出笑脸：“有心仪的姑娘了？”

谢观复不置可否，眼神却柔软下来。

“自己抓紧哈。”孟清明推开车门，正欲下车。忽然退了回来，稍打量了一下谢观复的脸色，说：“那个……咱爸，可能明年就办婚礼了。他和你联系了吗？”

谢观复眼角的笑意消失了：“没。”

“行，我就是告诉你一声。走了。”孟清明关掉车门。

谢观复开走了车。她站在原地，盯着车尾消失在地下停车场出口的斜坡处，像是没入一道光中。孟清明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转身步入医院门诊大楼。

唐斌和他的助理一早就到了国华幼儿园的会议室。

参会的还有林昭然、许穗和几位集团的负责人，针对文化交流活动展开讨论，希望把合作方式定下来。最后的方案是以参观“苏绣博物馆”的方式带小朋友们近距离地了解苏绣发展的历史，涉及到小学中学，再适当添加一些手工工坊的活动。

会议结束后，林昭然抽出包里地小猴，兴致高昂地拿去给了团团。团团谨慎而仔细地转溜着他葡萄般的大眼睛打量，过了一会仰起小脸蛋，兴奋地说：“猴猴真的病好了！”

林昭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要说什么呀？”

团团紧紧抱着小猴，乖巧地说：“谢谢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