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这一个月来,他和陈菲的聊天断断续续,常常是他发两句微信,要隔上大半天的时间,才能收到对方的回复。不咸不淡地,以“你在干嘛?”开场,偶尔穿插两句“我有点想你”收尾,关系不能说突飞猛进,不过张弛有度,进退自如。

飞机落地的时候,周子琛第一时间给置顶的联系人汇报:明天一起吃饭?

对方随手拍了张在酒店吃外卖的照片,秒拒:没空,在出差。

他边走边拨电话:“什么时候回来?”

“干嘛?”陈菲咽下嘴里的东西:“这话你不能微信上问吗?非要打电话?”

“嗯,我想听你的声音。”周子琛坦然得不像话,此刻他的心像冰镇过的汽水,第一时间爽口,从喉咙到胃都是被泡沫滚过,逐渐膨胀,他愿意被这样的感觉填满。

“回来的机票发我?我到时候来接你?”

尾音上挑的语气,在长途飞行过后,因休息不好而具有颗粒感的嗓音变得更像情人间的低喃。

他的耐心和缓慢的行李传送带一样,有条不紊,等着陈菲吃完最后一口饭:“嗯。”

周子琛笑了一下,找到自己的行李箱:“要不要开个视频?”

还没得到回应,就听见有人叫她:“开会了。”

陈菲应了一声,将电话挂断:“拜。”

多的话是一句不说。

周子琛目光沉沉,看到新的消息弹出,是周子期来接他:“我就在出口,妈说今晚回家吃饭。”

汽水退却冷度后,只会甜得发腻,令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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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回家吃饭,周子期最后开车到了香格里拉门口。周子琛眼皮一抬,手指一顿,消消乐就死在这一关,听弟弟解释:“我支持你翻脸。”

周子期没什么所谓地耸肩:“已经替你挡了五六回了,实在是有点烦了,你自己解决吧。今天妈请来的是季让那边的,季家支系的一位姑娘,和季让表兄妹关系吧。”

周子琛顶腮,玩味笑了一下:“怎么着?你爸快破产了,养不起他老婆了?要拉我出去结婚充面子挣钱?”

“走吧。”

确实是鸿门宴。

餐厅是淮扬菜,和闽东口味做了融合,甜甜咸咸的,浓稠的酱汁凝固在精美的摆盘之中,锅气早就不见踪影,看得人胃口锐减。

这段饭总共五个人,周子琛推开包厢的门,发现他们是最后到的,他妈坐在主位,季韵和她的助理在左侧,剩下两个位置留给晚到的人。

他妈坐在椅子上,瞟了他一眼,转头对季韵温和笑笑:“这是我两个儿子,子期和子琛。”

周子期一屁股坐在他妈身边,全心全意充当肉盾。

在高位上掌控久了的人就有一股子睥睨众生的味儿:“子琛,怎么来得这么晚?人家小韵和你一样刚从国外回来的,都比你先到了。”

周子期:“妈,路上堵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点是晚高峰。”

周母轻拍周子期的手背,亲昵地,见怪不怪这个小儿子总帮着他哥说话:“你就替他狡辩吧,什么事儿理由都推给你,和客人见面这种事情也能迟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没教好他。”

说者有意,听者已然无心。

周子琛盯着眼前的东海黄鱼狮子头和咕噜肉发呆,看赤色酱香索然无味。这段时间和陈菲呆久了,想尽办法变着法子学做拿手菜,口味也渐渐被她同化,比起浓油赤酱的风格,他更偏爱清淡又新鲜的食材。

季韵是个伶俐人,不过几分钟就看出这对母子间的刀光剑影,帮忙打了几句圆场:“阿姨,您别这么说,我航班中午就落地了,不然我还得磨蹭好一会儿呢。”

“好孩子,快吃菜,这家店做得还不错的。”

任凭这顿饭有人谈笑风生八面玲珑,上半场他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不论他妈怎么旁敲侧击,把俩人联系在一块,他都回应得不咸不淡。

还是季韵前脚先打发助理到楼上酒店房间去拿东西,后脚借口出去接个工作电话,周子琛也等到他妈的怒火:“周子琛,你板着个脸给谁看呢?我亏待你了吗?”

周子琛尝了一口姜母八宝葫芦鸭,江南名菜创新闽南小吃,在他看来也算不伦不类:“你也可以不叫我来,相亲嘛,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他看了眼周子期:“还是说你舍不得宝贝小儿子出去联姻卖屁股?”

对面摔来一双筷子,清脆落在他的座位旁边:“你怎么跟我说话的?越大越没教养了是吗?!亏你弟还总是护着你!”

说实话,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很不错,年龄渐长之后,周子琛明白和父母之间的问题无法怪罪在年幼的弟弟身上,而周子期多少总有些愧疚的成分在。人心是空气,有各种各样成分不一肉眼难辨的物质组成,但又能让人赖以生存。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已经足够累,不想吵架,但他妈显然不这么认为:“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还没有着落,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些你拒绝就算了,季韵是个好孩子,你别不识好歹。”

“啪嗒”,周子琛把筷子放下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的。”

“那个陈菲?”周母讽刺:“她比得上季家吗?退一万步说,你们纠缠这么多年了都没结果,当初你不敢带她来见我,不就是你自己也没把握吗?现在还去参加什么抛头露脸的节目,还不是一场空?你们从前不合适,这会儿能好到哪里去?”

他妈的问句排兵布阵般清晰传来:“周子琛,你不是你弟,但凡你从小能像你弟一样......”

有两道声音一起响起。周子期喊:“妈!你够了!”

周子琛站起,椅子滋啦朝后滑:“我小的时候你不管我,现在就没什么必要了吧?”他懒得再去看一眼在场的人:“就操周子期的心就好了。”

他拿起温热的湿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手上并不存在的用餐痕迹,扔在亮涔涔的白瓷碟上:“至于陈菲,还轮不到你来挑三拣四吧。”

他才是那个等待挑选的人。

周子琛发现,在陈菲的问题上,他什么也忍受不了,一点诋毁,一点贬斥,一点难堪,他都会发疯。

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子琛是晚熟的人,对爱一知半解,凭借过往经验去获得的感情总觉得不踏实,人到三十,才在摸爬滚打中被神眷顾,提供他重生的机会。

爱?他想,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