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有时限,他要在未来一个月之内解决,他也答应了林禹姗,不能再让她等。他要把压力转到林光辉身上。

这将是一场他和林光辉之间的博弈,而他博弈的资本,是让林光辉认为他将是一粒更好的棋子,而且是不得不选择的一粒棋子。

一个月后,把磨好的刀递给他的人是审计冯周。

做审计的人不傻,风险意识强,权衡利弊后决心这么做,李璇帮他分析是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思考体系。

冯周精算了很多。

过去几年审计发现的问题,他认为足以定论江之平和钟诚兵大问题,但忌惮他们和林光辉的特殊关系,他技术性屏蔽了污点。他总觉得出了大问题到林光辉那,林光辉也会保他们,毕竟是民营企业,追不追究责任,林光辉说了算。而且事实确实如此,他抛出了些小问题,并未引起林光辉重视,板块业务也未整改。他要保个饭碗,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得是相当压抑和难受,再做下去都快抑郁。

他是自去年就开始找工作,四十多,高不成低不就,怎么说也是个审计高管,去市场瞎投简历他都觉得没面子,但干内审他并未能有机会从外界获取些实力人脉,实在找不到合适机会,才托李璇这类关系好的朋友帮忙寻寻。林禹勋和他说等审计结束,调他去医美板块做财务总,薪资给他保障,长期稳定,对他是有吸引力的。

最主要他认为在林禹勋这里能发挥价值,被重视。林禹勋毕竟是亲儿子,相比钟诚兵和江之平,又干干净净,没什么把柄,这些证据给到林禹勋,他是相信他能让那两人走人的。

风险上林禹勋也给了他保障,说不会送那两人进监狱,只不过有个防止他们反扑的抓手,让企业以后健康运营。且万一林光辉保他们,他也会保他去自己板块协助自己做事。

现在他按林禹勋的交代,自启动审计后,一周来一次会所找他。

这是第四次找他。

“完成多少了?”林禹勋亲自给他泡茶水。

“今年业务量太大,才完成一半。但我认为不需要全部完成,我按您交代的,专挑您提出质疑的地方深度查,光这些就可以构成重大问题了。”冯周从资料袋里拿出文件摊桌上,“这一年胆子更大,问题比往年严重。这些是我们统计的问题和数据,凭证之类我都复印留档了。”

“具体说说。”

“江之平给那家公司的利益输送,主要是低价销售,去年涉及的利益损失 800 万至少。”

那家公司旗下有两家医美机构,林禹勋私下查出实际她有控制,他不过需要冯审计给他数据,看金额上是否达成严重性。他甚至怀疑是林光辉默许存在的。

“她给钟诚兵这边的医美供应也是这个价格,自家集团,这个就不追溯,但间接导致医美板块财务数据好看了很多,算变相造假。”

林禹勋喝着茶水冷笑,“利润变薄,她挺会平衡自己的财务数据。”

“对,有提前确认收入和延迟计提的问题。”

“钟诚兵呢?”

“他主要是招标问题。”冯审计把文件摊开指着数据给他看,“原材料和设备采购异常太多,大多以紧急采购和独家代理为由指定供应商,今年进的进口医美设备,同型号设备在另外一家代理公司报价低很多,我们医院数量多,累计就多,涉及损失 1000 多万,这些我都留了决策记录流程证据,都是钟总自行决策,按独家代理做的决策。最大的问题是去年新建的整形医院涉及的工程招标……”

“可以了,工程那个我知道,文件都给我吧。”他打断。

林禹姗最近隐忍一个月查钟诚兵手机上短信和银行账户,她留了凭证。那家进口医美设备代理的人实际是他的一个表亲,恐怕实际控制人是他,这个林禹姗也在手机里查到了痕迹。

他只要冯周提供数据。

他收了资料袋,晚上带回到了林姚这里。

林姚晚上约方勤在外面吃的饭。方勤入职彤亚一周,已经和林禹姗一起在做彤亚人事大变动的人力预案。林姚知道她刚入职事多,私下约她问她要不要帮忙。

他一个人坐客厅等她。

“怎么了?”她进门,见他情绪不好。

“我等你,和你说说话我就去办事。”

“办什么大事?办事还要说话啊?”她笑他。

“事重要,要你指令,而且,和你呆一会,我比较安心。”他过来抱住她,在她肩上深呼吸一口气,“不能让林禹姗再继续忍受折磨了,不能再忍一天,今晚我要和林光辉谈。”

这一次他在她这里袒露了压力。今晚他要面对的压力太大。

“一个月就做完审计了?”

“没有,但我需要的数据已经有了。”

她知道谈的结果,要么林光辉出手清理两人,把业务板块交给他和林禹姗两人,要么崩盘,前功尽弃。

“准备好了就去做吧,总要走这一步。”她抚抚他背。

“要是没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

她笑,“谈成了,你和你姐的担子更重,如果是另外一种结果,那是彤亚的宿命,创始人自己选择的宿命,不是你不愿意去担,这样你真的就自由了,林禹勋你就如愿真自由了。”她捏他脸,“任何一个结果都不是失败。”

“我办完回来。亲我一个。”他松弛了些,脸偏着等她。

她掰正他脸踮脚亲了他额头,“我陪你一起去,我在外面等你。”

他把车停老地方。

她说她沿二沙岛江边散会步。她其实内心挺紧张,干坐着等会着急。他把她拉了回来,摁进车里,说太晚不安全,叫她别下车到处乱逛,就车上等,不听话就回去收拾。

看他走向那栋大房子,她不知怎的就“啪嗒”掉眼泪。她总觉得两人在一起这段时间好过了头,和他开始的时候,她想过不去在乎什么结果,好好爱,好好体验,最近不知怎么就总想两个人会有什么结果。

她总不相信太顺,不相信自己会一直幸福,现在看着那栋房子,她莫名有种酸感,总觉得那栋房子会收了她的幸福。

这个房子他最近来的频率高了些,主要是主动缓和与林光辉的关系,在他面前表演“浪子回头是岸”的诚心。

进门他就看见林禹姗在厅间,忐忑不安。

她刚从陈怡房间出来。陈怡交代她的是姐弟两个人一起去林光辉那,少一个都不行。

她和他电话里沟通过。姐弟两一前一后进了林光辉的书房。

林光辉每晚习惯在书房呆到十二点才去睡觉。现在十点多,他精力正旺盛,戴着眼镜看书。

他学历不高,经商成精,热好名利,到老了,他倒捧起了书。诺大的书房,大部份是藏品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