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风咬着牙放下手机,看向面前一脸无辜的四月和嬉皮笑脸的郁霖:“有人要你联系方式。”

“给她呗,顾客就是上帝。”郁霖一本正经回答道。

纪风笑着扑上来打他,两人滚到地板上。打闹一会儿之后,纪风枕着郁霖的胳臂,两人一起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即便这样也感觉满心的幸福。

“我把那边的房子退了,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不好?我们在你公司附近租一个大点的电梯房,我每天抱着四月上下七楼累死了。”郁霖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

纪风很想答应,但又担心这个进展太快了。

郁霖没皮没脸地嗅她头发:“不快不快,我们都耽误十年了,不得抓紧吗?而且那边房租很贵的,我没钱了,我想在你这儿吃软饭。”

纪风被他逗笑了:“让我考虑考虑。”

晚上,郁霖把四月交给纪风照管,自己回了趟公司,请老郑和方让让吃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还记得我们。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以为你谈恋爱去了呢。”老郑开玩笑说。

郁霖没有反驳,只是笑了一下。

这下郑祎惊讶了,下意识转头看方让让。三人共事这么久,他早就看出方让让喜欢郁霖,但两人自己都没说破过,他也就当不知道。眼看气氛尴尬,郑祎赶紧说自己先去餐厅定个位置,忙不迭地出了门。男男女女的事情,他可不想听。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方让让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是纪风吗?”

“对。”

方让让苦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是她。”

“我跟她不是这次合作才认识的,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但我从没忘记过她,所以我们现在又在一起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详细,我又不能控制你的人身自由。”

“还是要说的,因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重要的朋友,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任何误会。”

方让让踌躇了一下,问:“你……就认定她了?你确定她是适合你的人?”

“没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我知道就是她。”

“这也太不理性了。”方让让皱眉。

郁霖笑着答道:“我知道你的规划,30 岁之前结婚,32 岁之前生孩子,你带着这个框架去找人,就像带着 brief 去找乙方一样,你需要的是合适的服务者,我需要的是一个爱人。”

方让让回忆了一下,自己早就知道郁霖和纪风之间不对劲,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工作上总有更重要的事。其实说到底不是没时间,而是懒得做,懒得把时间精力花在一个对自己没兴趣的男人身上。她并不爱他,也不爱任何人,她只想要成功圆满的人生,至于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不重要。比方说此刻,她已经迅速在心里过其他候选人了。

“行,但我希望你的恋爱不要影响工作。”方让让爽快说。

“放心,公司是我们三个人的,你们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方让让释然了。如果郁霖这个人只能在事业和感情上选一头跟自己搭档的话,她宁愿是事业,因为合伙人是比情侣要稳定得多的关系。

夜里,纪风独自在家画公众号的新一话稿子。前几次的点击量一般,纪风这次做了点新尝试,融入故事性。

在这一话的故事中,小猫、大狗和羊驼生活在一个武侠世界里,原本他们过得平静而快乐,但有一天,小猫突然浑身无力、茶饭不思、对所有事情都无比悲观。大狗和羊驼没办法,背上小猫翻山越岭,去找一位高人求医。高人一眼看穿,小猫是被一种名为抑郁的邪气侵体了,需要慢慢调养才能拔除余毒。于是三人在山谷中住下,在高人指点下为小猫治病。故事未完待续……

小雪收到画稿后很兴奋,觉得内容非常有新意。果然,第二天发布之后,点击量和评论数都比以前多了不少,纪风兴奋极了,觉得自己事业第二春的希望就在眼前。

郁霖一回来,纪风便开心地扑进了他怀里,向他展示这一期公众号评论区。

郁霖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看到了,还给小雪朋友圈点赞了。”

纪风美滋滋地捧着手机,畅想将来:“你说这个系列能不能做成一个漫画 IP?到时候会有很多做手办的、做衣服、做文具的来找我买 IP 授权,那我就不用上班了,躺在家里就能挣钱。”

“那你得赶紧跟小雪签合同,把版权归属谈好,不然将来挣了钱要法院见的。”郁霖笑着说。

纪风不理他,还沉浸在幻想中:

“你说我要不要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画画呢?这份工作虽然也有一点成就感,但工作环境太糟心了。我应该自己单干,除了画小雪的公众号,我还可以把这三个人物画成表情包,在微信上架。我还能接海报设计,之前也干过。到时候不用上班,我的时间也自由了,我们带上四月一起出去自驾游,可以去好多好多地方……”

郁霖原本听她絮絮叨叨的很舒心,但看着她逐渐飞扬的神色、沙发下堆着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心里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小风。”郁霖轻声唤她。

纪风回过神:“怎么了?”

郁霖握住她的手,在沙发上缓缓坐下:“你是不是要进入躁期了?”

纪风一愣。

是啊,症状已经这么明显了,自己却没察觉到,还以为是因为最近工作和感情都顺利,所以状态好起来了,原来是躁期又到了。纪风自嘲地笑了笑,抱起膝盖坐在沙发上。

这些年来,纪风已经把自己的波动周期摸得很清楚了:

以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为起点,进入轻躁狂,这个时候她会感到轻快、有活力;然后她的情绪和状态会一路上扬,她会感到活力无限,新鲜点子和对未来的规划层出不穷;当躁狂到达顶点时,又会猛然坠落,进入抑郁的谷底,崩溃、失去希望;再然后,从谷底慢慢爬升上来,回到原点。

这一个完整的周期大概是三到四个月,中间如果遇到特殊刺激,也可能会发生波动。每次从躁狂骤降到抑郁时,那种折磨让人痛不欲生。好在纪风这些年的自我调整很有成果,她尽量把平静的状态拉长,不让自己陷入严重躁狂或严重抑郁中,一切以平稳为先。

“但我觉得你刚才想的点子都很好,不是说躁期大脑会很灵活吗,不如你把这些想法记下来,等过了这个阶段再理性评估一下,哪些可以实操。”郁霖认认真真分析。

听着他平静、有条理的语气,纪风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些。

自己已经和这个病缠斗十年了都没有倒下,反而卓有成效,现在有了郁霖这个能托住自己的帮手,情况只会越来越好,不会更差。

纪风笑着回答道:“好,我记下来。”

郁霖用蓝牙音箱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两人在沙发上抱成一团,就这么坐在一起聊天。

“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吃药?你自己断药了吗?”郁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