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洁鲜切花的项目黄掉之后,对公司有不少怨言,私下面了另一家公司,打算跳槽。蓝姐为了留住这个人才,向她承诺了不少优待条件,PawVita 的品牌服务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我跟小风姐没日没夜忙活动的时候,她跑到会议室里说人家是没什么前景的小公司,现在人家 B 轮融资到位,她又眼热了?这也太强盗了吧!”芫芫气得拍桌。
对面的小姐妹叹了口气:“她不就是这样的吗?跟鬣狗一样,专门从别人嘴里抢吃的,但偏偏就这种人能混得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小姐妹突然说:“我要离职了。”
火锅咕噜咕噜冒泡,红油溅到了芫芫的手臂上,把她烫得一惊:“什么?!”
“我考上老家职业技术学院的教师了,我爸妈也给我把房子买好了,我明天提离职,月底走人。”小姐妹平静地说。
芫芫惨叫了半天,才终于接受事实,跟她碰杯:“祝福你!”
人和人之间的聚散真是猝不及防,本来以为可以一起走很长时间的人,会在某一天突然下线。
芫芫把关于阿洁的情报转告给纪风,让她知己知彼。纪风这才明白,阿洁之前示好,不过是麻痹自己的手段而已。
“小风姐,你一定要找蓝姐吵明白,之前项目没人要的时候就丢给你,现在做出起色了就想抢回去,这没道理。”
纪风想了想,走进蓝姐的办公室。
蓝姐预料到她会来,已经拿出了标志性的战斗微笑。
纪风说了一通,自己对 PawVita 的了解、自己如何通过上次活动与客户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而客户又是基于上次的成功体验才决定和公司建立长期合作的。蓝姐静静听着,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怎么逐一反驳,没想到最后纪风的结论是:
“……所以,我申请担任这个项目的美术负责人,跟阿洁一起负责 PawVita 的品牌策略服务。”
蓝姐意外,一肚子话术又憋了回去。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这件事我跟周总汇报完再告诉你们。”
纪风估量过,她的确缺乏品牌运营的经验,在领导心里的地位远比不上阿洁,公司之前也没有美术总监单独带大项目的先例,想硬抢是抢不过来的。但联合负责就有底气多了,毕竟自己前面铺垫的都是事实。等进入项目后,如果能抢占话语权是最好,就算只能给阿洁打辅助,也能积攒项目经验,将来跳槽或者升创意总监都更有资历。
在办公室碰到阿洁时,纪风表现得很友善。她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合格的社会人。
郁霖的成功刺激了纪风,也鼓舞了她,或许精神病患者并不是注定要做一个失败者。
这天下午,纪风突然接到小雪的微信,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自打上次一起喝酒加了微信之后,她们俩一直维持着朋友圈点赞之交。毕竟分开太久,又没有工作或生活上的交集,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纪风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赴约了。
两人在一个路边的小面馆坐下。
“今天我请客,但我没钱,所以就在这儿吃吧,环境一般但味道不错,别嫌弃啊。”小雪说。
纪风被她开门见山直愣愣的说话方式逗笑了:“没钱还学人请客?有事电话说呗。”
“那不行,我今天是有正事找你帮忙。”
“我还以为……”纪风说到一半打住。
小雪听出她的意思:“以为我要找你说郁霖?拜托,他才不管他的事。难道我们就没别的话可以聊了?”
纪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雪说起今天的来意。她所在的公益组织想要画一系列心理健康知识相关的漫画,并把它发展成一个长期的栏目,需要找画师。
“我的构想是设计两到三个主要角色,都是小动物,它们有自己的人设,可能一个比较爱胡思乱想,另一个毒舌吐槽,还有一个暖心的。通过它们三个的交流来带出我们想讲的心理健康和精神健康知识,比如说焦虑症、抑郁症、强迫症等等,还有怎么应对别人的恶意中伤、怎么表达感情,等等吧。角色和场景都不用复杂,重点是对话。”
纪风上大学的时候倒是出于兴趣经常画一些图发到网上,久而久之开始有人找她约稿,所以她从大二开始就没找父母要过生活费了。但工作之后因为太忙,很久没提笔画过了。
这份兼职听起来有意思也有意义,纪风有点蠢蠢欲动,但又担心自己做不好,或者工作太忙干不过来。
“这个专栏的更新频率我计划在一周一次,每话不用太长,让读者能在一两分钟内看完最好。你看这个工作强度你能不能接受,不能的话也可以两周一更。”
纪风错愕:“这么随意的吗?”
“当然,这个公众号只有我在管。之前也出过文字版的小科普,但是没人看,我想着改成漫画可能传播度高一点。但说实话,我这儿预算不高,不知道能不能请的起你。我能保证的是不会对你的创作指手画脚。像我刚才说的内容,都是一些初步构想,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小雪把自己想要的参考内容发给纪风,纪风一看,是些很简单的卡通形象,类似于儿童绘本。纪风说自己回去考虑一下再给她答复。
面条上来了,的确很香,两人边吃边聊。
“其实我也在网上找过一些画手,画得倒是还行,但就是……没有灵魂,你懂吗。他们对心理健康、精神疾病这些事不关心,所以写出来的词都很僵硬、别扭。所以我想到了你,大概只有我们才能理解这件事的意义。”
纪风顿了顿,苦笑:“没想到我们病人还有特殊优势。”
“那当然,不能白生病啊。”小雪说。
两人用北冰洋碰了个杯。
正事说完,纪风很想问问关于郁霖的事情,但又不太敢听。更何况小雪跟郁霖的关系比跟自己近,自己前脚问完,郁霖后脚就知道了,到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纪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气氛莫名变得黏糊起来。
小雪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直接说:“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纪风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十年前,我出院之后……他怎么样?”
回家路上,纪风神情恍惚,一直在回想小雪的话。
“你出院的时候,郁霖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他在你之后也办了出院,但刚出院就发现你把他 QQ 删了,电话也打不通。他急得要命,担心你出什么事,就跑回来护士长,护士长说你被你爸妈好端端接走的,大约已经到家了。”
地铁轨道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冷光灯下,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无比疲惫。
“我跟他说,你就是不想跟他联系了,他不相信,怀疑是你爸妈逼你删的。他跑到你老家的城市,想见你一面问问清楚,但那时候他就是个高中生,一穷二白的,哪有本事找人。他知道你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就在你高中门口蹲了三天,直到被他爸妈带回去,都没见到你。”
“他想不通为什么,回家之后焦虑症复发了,这次还有抑郁倾向,大概不到半个月吧,他爸妈又把他送回医院了。他回来之后浑浑噩噩的,丢了魂一样,状态比第一次入院前还差。护士长都气死了,说辛辛苦苦给他治疗几个月,被你一脚踹回解放前了。”
“没过多久,我先出院了,他一直住到了五月底,就没参加那年高考。他不想再回学校复读,干脆跟他爸妈一起出去打工。再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了,我那时候跟朋友们一起在全国各地流浪,很少见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