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素芬和罗女士不一样,罗女士一百万个支持罗赟先完成事业,趁年轻多赚点钱,以后安享晚年,田素芬则相反,她认为钱够用就行,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男人还是早日成家比较重要,别和她儿子一样,拖到最后找了罗娟,连孩子的姓氏都没守住。
罗赟跟罗娟姓这件事一直是田素芬心里一根刺,因为罗赟他爹是跟她姓田的,田素芬本以为自己可以让田家世世代代壮大下去,没想到还没过两代呢,就被罗娟截了胡。
不过在这件事上,田素芬还是最生罗赟她爹的气,但凡他稍微争取一下,指不定现在上门来看望她的就不是罗赟,而是田赟了。
此外,当初罗娟一直想要个女孩儿,结果却是罗赟这个带把的呱呱落地,罗娟汹涌的母爱没了去处,很快黑化成为厉母,一路鞭策罗赟成长,罗赟人生路上遇到的挫折有一大半是罗娟创造的,俗称没苦硬吃,这让田素芬很是恼火,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流行歌颂苦难了。
幸好罗赟从小就是反 PUA 型人格,在这样的苦难教育下硬是长成了如今根正苗红的模样,田素芬很是欣慰。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罗赟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见面第一句,田素芬问罗赟:“听你妈说现在有个女孩子和你住一起?”
罗赟脱鞋的动作停住了:“您就不能让我人坐下来了再开始审?”
田素芬慷慨地将他迎进门,等罗赟屁股沾上沙发,她立刻又问:“哪家姑娘?”
“那是我朋友。”
“女朋友啊?”
“是认识十多年的普通朋友。”
田素芬很失望,她以为罗赟终于有好消息了,没想到误会一场。但她还没放弃。
“普通朋友也不是不能变成女朋友,你要知道我和你爷爷都多大岁数了,没几年能睁眼的日子了,尤其是你爷爷,你瞧瞧他那样子,我都怕哪天睡醒就发现他没气了,再拖下去,他恐怕活不到你结婚那天了。”
田素芬熟练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也没征询一下自家老头的意见,老头子本来寻思自己至少还能活十年,听完她这段话,感觉自己明早还在喘气都是对不起这个家。
但他也不敢反驳田素芬,只好慢吞吞地朝罗赟一笑,表示他还没这么上西天。
罗赟放下遥控器,无奈道:“能不能不说这么晦气的话。”
“这有什么晦气的,人早晚有一死,咱们早就看开了,你说是吧老头子?”
罗赟爷爷违心而勉强地点了头,得了肯定的田素芬更来劲了。
“罗赟,你听奶奶说,现在多少人婚后才看清身边是人是鬼,既然那女孩儿你认识好多年了,铁定是个好姑娘,你们知根知底,现在又住在一起,这么好的机会,完全可以发展一下,指不定人家对你也有意思,就等你主动呢!”
田素芬一唠叨起来就停不住,罗赟被念烦了,最后还是没能拦住自己那张嘴。
“差不多得了啊,我就跟您直说了,就算何偲颖就是和我住一起的那位,就算她脱光站在我面前,我对她也没感觉,就算我脱光躺她被窝里,她也会把我一脚踹开,我和她绝无可能发展出超友谊的关系,您死心吧。”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点。
田素芬没想到自己八十岁高龄了还得听这么露骨的话,当即把脚上的破布鞋卸了一只下来,用力往罗赟脸上丢,可惜准头和力气统统不够,最后砸在离罗赟一米远的饭桌上,她那八十四岁的老头子刚准备到桌上喝点上午熬的鱼汤。
眼见鞋子差点进鱼汤,老头子脸色变了,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背对着他的田素芬,一副忍无可忍要翻身做主人的架势,奈何田素芬背后长了眼,只一回头,他就默默放下手坐回到了沙发上。
田素芬的怒火有目共睹,罗赟是心烦,但也怕真给老人家气出病来。
他起身把鞋从桌上拿下来给田素芬套上,边套边说:“奶奶,我就是帮朋友一个忙,她这段时间有点困难,过两个月就搬出去了,您这一直念叨,念得我都想立刻把她赶出去了,您就愿意看见这场面?”
“我可没这么说!小姑娘也不容易,你可别真把人赶出去让人露宿街头了,现在社会不安全的。”田素芬的气立刻消了一大半,半晌放弃挣扎似的叹道,“知道了,我不说了。”
鞋是穿好了,前一个话题也翻篇了,田素芬瞅了一眼墙上的闹钟,忽然哎哟了一声。
“怎么都这个时间了,我得开始准备晚饭了,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我去买,您在家歇着吧。”
“也行,那你想吃什么就看着买,我给你做。”想到什么似的,田素芬又说,“和你住一起那孩子一个人在你家吗,要不喊她来一起吃吧。”
田素芬说这话真没别的意思,她想着罗赟好不容易来一趟,如果多张嘴也方便多做几个菜,否则三个人真吃不了多少。可罗赟对她还有所防备,她这话在他听来别有目的的可能性极大。
那天何偲颖回趟家给他带着了一大袋她妈做的菜,虽然最后没准时送到他嘴里,但好歹是有心之举,罗赟是想过如果何偲颖今晚没饭吃,可以和他一起来蹭饭,田素芬做菜的水平可不是盖的,何偲颖一准喜欢。
但有他的唇舌之战在前,罗赟想还是别让何偲颖来遭罪了,免得尴尬。
田素芬看出了罗赟的犹疑,气得往他身上狠狠拍了三下,“你这什么表情,你奶奶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既然你都说你们只能是朋友,我还能硬给你们凑一块儿去不成?放心叫来吧,我不会在她面前胡说的。”
罗赟这才笑着说那行,他晚点问问。
此时是下午四点半,何偲颖正在送任诚晖回去的路上。
阴云密布的天气,对普通人说不上特别好,但对工人来说是一顶一的舒适。
今天午饭后,由于任诚晖要和甲方监理对接些建筑要求和细节,何偲颖自觉不适合在边上听,她又闲不住,于是出来在工地上呆了大半个下午,和工人们聊了会儿天。
令何偲颖吃惊的是,工人们对任诚晖的印象都很好,有个工人说之前因为家里没人,她女儿跟他到了工地上,任诚晖帮他带了一下午孩子,甚至记着他女儿说过想要个平板画画,第二天特意跑来工地把下好绘画软件的旧平板给他,让他带给他女儿。
何偲颖听完的第一反应是佩服,任诚晖竟然能和小孩相处一下午,她和小孩呆超过五分钟就犯偏头痛。从前何偲颖没那么反感小孩,但自大三暑假邻居家小孩来她家玩,上她房间拔了电脑线,害她写了一半的随笔丢了后,小孩在她心中就成为恶魔的代名词。
何偲颖的第二反应是任诚晖果然善良,这个印象无意识地加剧,量变引起质变,于是等任诚晖从项目部谈完事情出来,何偲颖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何偲颖真诚道:“有伟人的光辉。”
之后任诚晖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像看神经病。
施工现场离任诚晖家还是有些距离的,接送任诚晖的第一天,何偲颖就把车的油加满了,开到今天也确实该没了。回程半路上看到油量告急,何偲颖很是心疼,她的钱包又得出血了,但这也是她该得的。
何偲颖和任诚晖说了声,把车先拐去了加油站。
等加油的时候,她去了趟卫生间,回车的路上收到了罗赟的消息。
罗赟问她晚上几点回去,要不要来他奶奶家一起吃晚饭,他让何偲颖快点决定好,他刚好在买菜,如果何偲颖要来,他就得多买些了,不仅因为田素芬厨艺好,还因为何偲颖的胃口在罗赟认识的人里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