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蝶玉不理人,晏鹤京面对她的愤怒,脸上始终温和,还自找乐趣,把耍性子当成了情人之间的情趣,微凉的唇在她的肩头上停留一下才披了衣裳下榻去:“好了,不闹你了,擦擦身子喂蚕去。”
姚蝶玉半信不疑,她刚刚感受到晏鹤京身下已经苏醒了,这会儿说不闹,不知又在耍什么心机,她缩在薄被里不动,直到面前送来一张湿帕,才起身擦拭。
她一边擦拭,一边隔着帘子,偷眼看晏鹤京的举动。
晏鹤京浑身燥热,不敢往榻里看一眼,背对着姚蝶玉,把手放到冰盆里,又连着倒冰水来喝,直把肚皮喝得凉飕飕,欲望稍退才搁了杯子,身后的窸窣声响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以为姚蝶玉已经穿戴整齐可以见人,他转了身,不想眼帘撞进一对削肩,才让灭下去的欲望,蹭的又起。
姚蝶玉扯着薄被将裸躯稍稍遮挡,只露出对肩膀,她撩着香帐,目不转瞬把晏鹤京看,眼里有一丝担忧。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晏鹤京险些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别处冷静,而余光忍不住往榻里瞟。
“虽说现在天热,可这会儿碰凉水,喝冰水容易病的。”姚蝶玉欲言又止。
她的眉头皱着,似乎是真的在担心他,晏鹤京的身上冰火两重天,得了关心,愈发按耐不住:“我哪里懂,你又不乐意帮我,我只能胡来。”
“你、你别打悲。”姚蝶玉放下帘子,“我受不住了。”
“那你还撩拨我。”晏鹤京又倒杯冰水来喝,越喝越热,他拿起冰盆,作势要往身上倒。
姚蝶玉隔帘见之,急不择言阻止,喊道:“诶,别这样,我、我帮你就是了。”
奸计得逞,晏鹤京想也没想就把冰盆放下了,带着一股凉气走过去:“怎么帮?”
“不进去就好,但是……我要先去喂蚕。”姚蝶玉不知自己被骗,一片热心肠要帮晏鹤京的同时,记着那些嗷嗷待哺的蚕。
这意思是除了不得入内,其它事儿都能做,这样也足够了,晏鹤京当即眠倒姚蝶玉,不让她去喂蚕,有滋有味蹭着磨着,体味光滑细腻的肌肤:“待会儿再去。”
为了让晏鹤京快些结束,姚蝶玉在他耳边慢喘,偶尔掀开唇,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描摹。
他的手指碰了凉水,无一点温,口内也是凉,碰上来,身体一阵软,她喘着,不由打颤,还陡的哼哼哭起来。
晏鹤京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惊喜:“你喜欢凉凉的?”
姚蝶玉闭上泪眼不语。
得不回答,晏鹤京自己去寻找答案,冰冷的手指往下边去试探地碰触一下,榻内忽然吱吱呀呀摇晃起来,回应他的是一股暖流,黏糊糊地洒在指尖上。
他低低笑几声,目光向帘外的冰盆看去,慢慢分隔了她的腿,一举而入:“口是心非啊,我晓得了,下回我定能让你爱得死去活来,今儿还是吃些热的好。”
底下一满,姚蝶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受骗,眼泪流得更多,恼羞成怒,连自己也骂:“我果然是愚蠢的,又、又被你骗了去!”
晏鹤京嘴上哄着,腰里并未偷力:“嗯……情之所钟,虽蠢不嫌。”
听得这句话,姚蝶玉恍惚出了神。
晏鹤京的这句“情之所钟,虽蠢不嫌”,和当年吕凭在花烛下说的情话极其相似。
那日笑语烘春的夜晚,吕凭这般道:“若说小蝶事事村,那我则是般般丑了。”
吕凭不是读书的料,但读的诗书多,他把韩羡龟留下来的书一一读了,说起情话来出口成章。
花烛下的那句情话,原文出自元代《南吕·四块玉·风情》,他稍作了些改动,她听着,眼睛热乎乎的。
那会儿村里村外的人都觉她愚蠢,容易相信别人,心肠太好,受了委屈选择忍气吞声,甚至大多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旁人提点,她不以为意,不去计较。
就拿做绒花缠花的事儿来说。
她是个养蚕娘,会用蚕吐出的丝织布,织布多出来的丝线则用来做些绒花与缠花,可谓是物尽其用。
寻常娘子做绒花缠花时,生怕自己的技巧被人偷学了去,所以有人来拜访时,且要停下手中的活儿,还会把做好的或是没做好的东西遮起来,就连用什么工具也不能让外人知晓太多的。
她做的绒花缠花,虽没有苏杭里或是京城里的什么宋家、王家厉害有名,但胜在有新意,别人都在用线做花时,她用线做些稀奇有趣的玩意,比如只是美观好看却不能扇风凉快的花扇,开满花的缠花小刀,能够当步摇的衔花纸鸢……
她做绒花缠花时从不藏着掖着,有人来拜访,手里也不停活儿,问她如何做,她会认真回答,后来技巧被人学了去,新意被人窃了去,也不恼怒生气,有人劝她要遮藏,她只说:“被人窃了新意,再想就是,反正我脑子不灵活,多动动脑筋也好的。”
村里村外的人且说这样一个呆女子可以为妾,却不可以为妻,但吕凭偏是喜欢。
他和姚蝶玉五岁相识,一块儿长大,他以为,真正愚蠢的人会不经意间害人又害己,还叫人气恼厌恶的,在他看来姚蝶玉并不让人讨厌,她不蠢,只是没心眼而已。
被人说多了蠢,姚蝶玉有时偶尔也会难过,吕凭生得一表人才,模样俊美,而自贬说丑,意表他不在乎外边人怎么说,不管如何都会爱她。
而她也说了要与他一双两好过日子的。
……
在这个时候想起吕凭,姚蝶玉面容变得僵硬,羞愧得头皮发麻,晏鹤京察觉到她在出神,力道加了些,却也不能让她回过神来,他一时慌了手脚:“怎么了?”
姚蝶玉垂下发红的眼皮,态度变得冷淡:“我……我累了。”
不安的感觉忽然和潮水似的涌了过来,晏鹤京有点冷,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没有再继续了,把嘴凑在她颈窝里说道:“今日你受了惊吓,我还这般闹你,是我不好,睡吧。”
姚蝶玉恻然伤神,向壁而睡,不再搭理,也不敢搭理晏鹤京。
晏鹤京使手段让她签结婚书,又设计让吕凭写离婚书,机关算尽,这样的仗势,谁抵得住,若他和市井无赖一样做尽坏事,害人性命,那他是可恨可恶的,偏偏他在她面前做的是痴心英雄,她根本恨不得他,反还一步步信任他,陷进他的温柔里。
细细尝过他给的温柔滋味,她心动了。
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如今不管是和吕凭破镜重圆,还是和晏鹤京双宿双飞,都是天生不能两全的事儿。
姚蝶玉想到这些身子忽冷忽热的,睡着了以后,昏昏沉沉做了一场带着潮意的梦里。
那梦里出现了晏鹤京。
还有吕凭。
是穿着喜服的吕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