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能怪吕凭与其它农户去偷盗种子,九江府最大的六陈铺,见干旱将去,先以种子暂时稀缺溢价而卖,原本买一亩田地所用的种子不过数十文,现在两钱才能买到,溢价到两钱也罢了,买到的种子又多有腐烂,根本不能种植,后来又以种子遭人盗窃,所剩无几之由,竟在两钱上又加了两钱,变成了四钱才能买到一亩田地所用的种子。

盗贼横行,又有奸商当道,九江府里暗无天日。

这等价格,寻常农户哪里能买得起,简直欺人太甚,所以吕凭与一些农户商讨着去六陈铺里偷种子,只是不幸的当日便被巡逻之人抓了个正着,送到知县李城郭那儿去了。

德化县是附郭县,知县与知府同在一县,如此知县没什么权利,不过吕凭他们被抓时,九江府的知府告老归乡了,新上任的知府,也就是晏鹤京还没到来,这件种子盗窃案便先由李城郭来断案。

前先在别的县里,有人因抢夺五斗米就被依律处死,而如是今饥荒之年,偷盗种子的人和抢夺粮食的盗贼一样没天理,也该一律处死,不过又怕到时候新上任的知府会以为自己在摆老资格,李城郭在审理清楚以后,便将吕凭等人,以多次行盗为由,杖打五十大板,拿入监狱先关押着,之后要不要拿入死牢,就由新知府来决定了。

晏鹤京上任后,对种子盗窃案并无有疑虑,说一句罪当处死,吕凭就被送到了死牢中受罪。

而那六陈铺溢价卖腐烂的种子,并没有得到惩罚处置,还因抓得盗窃犯有功,获得了奖赏。

这碧翁翁的眼恐怕也是瞎了。

将盗贼直接判死罪,能杀鸡儆猴,让那些手脚不安分的盗贼有个忌惮,可对姚蝶玉来说那个人是她的枕边人,是她的丈夫,哪个娘子听到丈夫被判死罪能喜笑颜开?没来个孟姜女哭长城已是个坚强之人。

吕凭是第一次行盗,前先去六陈铺盗窃的并不是他们,姚蝶玉去县衙里伸冤辩解过几次,可都因没有证据,伸冤几次都无人受理。

知晓其中内情的人不愿牵涉进案子里,一旦牵涉进去随时等着侯传,若不小心被误以为有嫌疑也要被羁押,他们都是要靠劳动养家的人,不能被耽误一日,所以个个都避之而不及。

姚蝶玉无奈,新知府到任后,她在想要不要去知府那处试着伸冤,可听说那新知府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为人处世比李城郭还要冷漠,只说前些时候有人犯了事儿,在府衙跪了几天几夜,他连面也不露一下,还让人将其无情斥赶。

听到此事的姚蝶玉倒吸一口气,瞬间知难而退。

就在姚蝶玉走投无路之际,邻家的金月奴给她献了一计。

金月奴让她去妻救夫刑。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去代替丈夫受刑受死。

妻子替丈夫而死,在这个世道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但姚蝶玉今年十九岁而已,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书读得多却没读懂多少的妇人家,听到死字,心里就开始贪生,一贪生,便怕死,哆嗦着脚不知该怎么办。

她想救吕凭,可是也不想死的啊。

好看??

小蝶也是个傻姑娘

好看

真好看!??

天呐女主宝宝感觉傻傻的

是的,但也是个可爱的宝宝

啊,宝宝怎么这么傻,自己活着最重要哇

女主不是真的要去送死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去装可怜??后面会解释的

好看好看!豆豆加油!??

金月奴坏坏

妻救夫刑行不行

金月奴看她一脸怂样,没好气瞪了一眼。

受瞪,姚蝶玉两下里觉得委屈,眼圈不由红了起来,还有一点湿润了。

她是个美人,什么模样做出来都是楚楚动人的,同身为女子,金月奴的姿色只有她的三分,日日听着身边的男人女人夸吕家的婆娘如何的好看,自会心生嫉妒,于是借着这次机会拧她手臂骂道:“谁家娘子和你一样贪生怕死的,你男人在狱里受难,你倒是怕起死来,有个十分姿色又有什么用。”

听她这么一骂,姚蝶玉也觉得自己忒没用,低下头抹起挂在眼角上的小泪花。

金月奴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出了一口气,之后的态度好了许多,把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你我二人相识这么久,我能让你这个小蠢娘真的去死吗?自开国以来,君臣皆以仁慈治国安民,你去妻救夫刑,准能成功。”

“什、什么意思。”如今君臣以仁慈治国安民,姚蝶玉当然知道,但她还是不太明白。

“你呀你呀……不是喜欢读书吗?怎么读那么多书,依然这么不开窍,俨然是一个木头脑袋。”金月奴是恨铁不成钢,恨得用手指去弹她的脑门儿。

不仅是弹,她还想把她的脑门儿劈成两半,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些猪脑浆。

姚蝶玉疼痛,捂着脑袋往后躲,急着解释:“月奴姐姐,我……我是真不懂啊。”

一急,两行清泪就吊在了腮边上。

金月奴气得跳脚,但是气也没有用,气死了眼前的呆子也不明所以,她深呼吸几口气后解释:“曾经有妇人愿意替犯罪的丈夫而死,这事儿上报朝廷后,大帝怜悯其情,便以‘以仁治国’为由,很快免了那丈夫的罪行。有了这个先例,你如今效仿那妇人所做之事,那知府大人,头上挂着的官再大,身世再厉害,不也拿你没有办法了?再说了,如果这招没用,知府大人也不会让你死的吧,你又没犯什么事儿,只能说你那丈夫是个短命鬼了。”

说到后面金月奴还是一脸的嫌弃,这一次她嫌弃的是姚蝶玉的丈夫吕凭了:“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偷什么种子……简直比你还蠢。不过只怕你的蠢,是睡在同一被窝里沾染来的,我也得离你远一些才好,你俩才在榻上同睡个一年,你就蠢成这般了,要是睡个十几二十年,生出来的孩子保不齐也是蠢的。”

金月奴的嫌弃之意,姚蝶玉没有听出来,但听到那些闺房事,她不由粉面通红,脖颈生热,久久不能平静,小声反驳:“阿凭哥哥才不蠢呢。”

那天回到家,姚蝶玉想了很久,金月奴说的没错,就算这一招不成,她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既然这样不妨去试试。

想定了,她把这事与翁姑说。

吕仕芳得知有救吕凭的办法,也没过多犹豫,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想带着她去府衙求情。

不巧的是知府大人为了一桩案件回了京城,归期不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知府大人姓晏,名鹤京,今年二十有五,美如冠玉,文能安邦,武可定国,有些许本事,但他热衷于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不是去宴会盛会里吃酒喝茶,就是听戏班子唱曲儿,或是和几个狐朋狗友,去骑马射猎,现在到这小小的地方做个知府,吃穿用度也极尽奢侈了。

不仅如此,他还没什么规矩,前些年晏家老夫人病逝时,他虽要斩衰,却嫌身上披着的白麻道袍不好,要换成上好的白绢直身,连带着自己的随从也换成了白绢制道袍,也不怕人在背地里厮说。

要说他不守规矩之处,那是用十根手指头也算不过来的,知府是正四品官员,正四品官员的居第,厅堂应当是五间七架,正门是三间三架,但晏鹤京觉得狭窄不能住人,另外花了数百两,买了个六层房屋为自家宅,后来又嫌弃城内嘈杂,遂在城外,用四百两买下一处庄子,改成园林来独自受用,不管是自家宅还是庄子,气派都赛过王侯,超越居住等第了。

但没有规矩又如何?他祖上拿着丹书铁券,爹爹是世袭公爷,和当今的阁老还是年家,而自家哥哥是屡立战功的昭武将军,母家也不得了,是开国功臣家族,满城文武官加起来也没晏家的威名大,就算晏鹤京这位纨绔子弟今日错杀了人,苦主也无处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