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山贼把我运得太远太远了……我一个人在冰冷的江河里泡着,寒月冷如冰,我被北边宛国人捞上了岸,他们还以为我是什么黑鱼呢。呵,我身无分文,恶疮遍体,语言不通,我怎么走,都回不到她身边了。”
坚柔再次猛地搂住薛冲:“她后面一定去找过我。我听说她去世的地方离栾书城很近,她是要回去找救兵吗?她去世时,是不是在想我呢?”
所以当年那个义气云天的少女回到客栈里,找不到姐妹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她身心脆弱时,买下了边无穷,作为帮手,后面又遇到了潭颜修,她回到栾书城,到底是不是为了回家搬救兵去找坚柔呢?
坚柔突然松开了她,她苦笑一声:“我糊涂了,我至今还没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辛甘。辛甘与坚柔,都是良衣小姐给我们的名字。”
滔滔流水冲昏了许多真相,而薛冲抬起眼睛,她仿佛也是泡在冰冷刺骨江水里的坚柔,成了一条黑鱼,而辛甘这个名字就是割碎她鱼鳍的尖刀,薛冲再也不能呼吸了。
“良衣小姐十五岁就去世了。”坚柔想起故人,神情柔和如窗外春雨,“她待我们很好,好到我们谁也不想忘了她。”
“醉酒伏虎,良衣沽酒,如果她活着,一定能创造更多传奇。我被赶出薛家后,辛甘用小姐的名字闯荡江湖,小姐是那么好的人,她值得所有的好名声。”
薛冲缓慢道:“我的母亲,是辛甘?”
“是。她是个和小姐一样好的人,是我的亲姐姐,我们是双生子。你像我,所以也像她。”
“她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没有留下她的名字?”薛冲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她不需要。为良衣小姐续传奇,是我们报答她的方式。”
坚柔说到这里,忽然捧住了心,她疼得剧烈,薛冲扶住她,坚柔摆摆手:“老毛病,我需要调息一夜,这房间我能用吗?不能用的话……”
薛冲打断她:“姨妈。”
她梗了一下,“你用吧。我去找主家再要一间屋子,你把门从里面锁住,你身份特殊,一定要保证安全。”
坚柔最后紧紧地搂住她:“我爱你,也想你。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为你扫平所有对你坏的人。我还有更毒的毒药,鹤家满门,我一个都不放过。好吗?”
薛冲咧了一下嘴,泪流满面:“我想吃熟藕和雪花糕。”
其实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只是她答应的时候,想着母亲或许喜欢。
薛冲走出房门,阴云积满天,她几乎分不清现在是何时辰了,下人们匆匆拿着灯笼,张罗着什么。每一只在春雨里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灯笼,都像江水里爬出来的赤发水鬼,一边消逝,一边前行。
薛冲都想不起她出门是要做什么,她猛地被一只手拽回人间,她震惊回头,袅袅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她先关怀道:“你没事吧?”薛冲摇头:“我练了会冬影心法,练得很累。”
袅袅心疼地给薛冲擦了擦脸上的雨滴,但话不能多说:“星派动作太快,丹枫山庄来了,兰天枢已经抵达北境边缘。少主叫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去栾书冢,如你所言,事不宜迟,再不挖剑,就晚了!
冲冲妈真的好好!姨妈讲的有多好就有多么多么多的爱????
哇。。。世事。。
攒了俩星期怎么一下就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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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妈是义薄云天,古道热肠的女子,为冲冲感到骄傲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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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和公仪心好像
第六十三章 思危栾书(一)
再到栾书城,薛冲已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此时掐指一算,姨母大概醒了。她走得实在匆忙,只来得及和珍珠交代一声,她心底里还是和珍珠亲,珍珠这个摆家三少爷,大约能庇护母笋龙材派和姨母。
栾书城飞沙走石,眼瞧着瓢泼大雨就要降落,袅袅一把扯掉薛冲剑上的草编,小狗小猫零落入泥,薛冲回头,只听得王转絮口中妙音如泣如诉,一时间林中百鸟回应,飞羽振翅,飓风狂舞,王转絮抬头:“密林,走!”
薛冲紧紧跟随,相当吃力,她的轻功始终谈不上好,但她仍在树杈上竭力隐藏行踪,王转絮的裙摆被风吹得如同海上白浪,她履林浪如破东海,薛冲时时感到脸边颈上有绿叶飞刀擦过,到了某处,王转絮纵身一跃,跃下十丈高的巨树,薛冲跟着一起跳下来,闻到血腥气味,她大感不妙:“这是?”
王转絮捻起地上湿土,薛冲有样学样,血腥味扑鼻。林子太密,天光又暗,王转絮站起身,脸色苍白:“铁肺受伤了。”
她声有哭腔:“他体质奇异,很难流血。如果他流血,那已打得很厉害了。”
薛冲心猛地一沉:“是和谁打?”
王转絮咒骂一声:“听风楼专做缺德事,挨打还需要理由?但泄露行踪,只有星派做得到!”
铁肺的血气味特殊,混杂着麝香与腥臭,但有无更多人受伤,其他人伤势如何,却难以得知。栾书城外这片林子,薛冲不是第一次来,但却从未这么狰狞恐怖过,她踩到一根竹棍,心里便发毛,可那竹棍骤然蜷缩起来,竟朝她足上咬去。薛冲咬牙劈向毒蛇,袅袅大叫道:“小心上面!”
薛冲往上一看,大树原本垂下千条皂荚豆荚,但此时再看,原是不少毒蛇混迹其中,水鬼头发似的舞动着往下攻击。薛冲瞳孔猛缩,袅袅抓住她的手:“跑!”
两人一路狂跑,没跑多久,薛冲就停下了步伐,不是她不想跑,而是压根跑不动,不是她体力耗光,而是被别人的内力往土里压,薛冲试图硬抗,但五脏六腑已听命于未知之人的内力,她打心眼里感到恐惧,这人还没露面,她的身体就不听使唤了。
薛冲和王转絮在原地看着对方的面孔,谁也动弹不得。薛冲发觉压着她的内力不止一股,这林中是有人在斗法,正如同先前桥人们向她解释,听风楼打架不用刀剑,全靠心法互压,普通剑客误入,被震碎心肺是常有之事。
薛冲的嗓子也被谁的手卡住了一般,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到王转絮睁大的眼睛无助地闭上了,双眼皮的痕迹发红发炎,像心上的切口,此种情景,两人连说句话互相安慰的可能都没有,只能原地静悄悄地僵硬等死,可她们还什么都没做。世人只知道丹枫凶残天都暴虐,却不知听风阴毒,生需隐姓埋名,死也得悄无声息。
可薛冲不信命,她修的冬影心法到了一定程度,能呵气成冰,就算她还不成气候,她也得拼一拼试一试,她不甘心这么沉默地死。
薛冲再次调动内力,走遍浑身经脉,探幽府,扣心门,两股他者内力忽而在她体内受了冰冻的阻碍,似有停滞,薛冲狂喜,大感有戏,再走一遍刚刚的路,她凝神聚气之时,来自东边的他者内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收走了一瞬间,就这一瞬间,薛冲像被毛茸茸的尾巴蹭过了手臂,她脚下一松,麻着半边身体,拖着王转絮的胳膊,跌跌撞撞往前逃。
“向东走!东边是步琴漪!”
王转絮愣怔着:“你如何知道?”
“我就是知道,那一定是他!”
然而此时林中猿猴哀嚎,百鸟冥声,王转絮泪流满面,两人一路走,一路听着猴子的哭声,薛冲头皮发麻,因为她总想起铁胆,铁胆擅长模仿猿猴之声。
前方总算有人声了,王转絮一喜:“少主!”步琴漪转过头,王转絮却猛地止步,只因那人手中有剑,而无论是薛冲还是王转絮都知道步琴漪右手武功尽废,压根用不了剑。
果不其然那人面无表情地走向她们:“东边风景很好,我要去海上看看。”行尸走肉一般,他拿剑的手竟是尸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