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喝!”周博平执意起身倒酒,“你的娘子军团带领佤族村寨脱贫致富,你这位执牛耳者功不可没!这杯酒,我必须敬你!”

这话夸到了阿乐姨心坎里:“干杯!”

周博平敬完,旧雨新知们也纷纷举轮流敬阿乐姨。

她摆手笑道:“酒是喝不完呢嘛,故事要先讲完。”

等大家全部落座,她重新拾起往事:“为说服寨子呢人种咖啡,我一家一家上门做思想工作。这个寨子做不通,就去下一个寨子,凡是有佤寨呢山包包全被我走遍啰。那个年代,村寨头某哪个认得咖啡是哪样东西。我解释给他们听呢嘛,愿意听呢也某得几个。还有人说风凉话,你个女人,种撒子咖啡嘛!

“我是女人,我是疯女人。疯女人想做呢事,就某得做不成呢!!”

“说的好!”困困激动高呼,率先大力拍响巴掌。

紧接着,掌声雷动。

连大师傅也忙里偷闲,拎着瓶啤酒端着只板凳,安坐店门口加入听众行列。

醉生梦死的董六一终于醒了。

陡然挺直腰杆,一双大眼睛又惊恐又迷离。眼珠茫茫然乱转,被酒精麻痹的舌头不利索,半天问不出一个字儿,于是有样学样,稀里糊涂地跟着鼓起掌来。

周蒾被他的憨态逗笑,稍稍倾身靠近路东祁:“如果没有阿乐姨,董六一也许会变成第二个满家财。”

掌声渐止,董六一“大功告成”,又一头栽回桌面继续睡。

到了也没搞清楚状况,路东祁也望着他笑,问:“为什么?”

像课堂上偷讲小话的学生,周蒾不自觉离他又近了些,压低声:“说起来董爷爷是云南最早一批咖农。因为生豆价格暴跌,又转种回茶叶。到了董爸爸这一代,男人们都出去打工,女人成了主要劳动力。

“董爸爸也随大流去了广州,在工地当水电工。建筑工人很辛苦,但收入高,干一天活挣一天工资,算下来比种地挣得多多了。董爸爸本来打算,过完春节带着董妈妈一起回广州,跟着他学做水电,两个人挣两份工资。假如她当时真离开佤寨,董六一就成了留守儿童。”

路东祁略做思考:“她没去,是因为她决定和阿乐姨一起种咖啡?”

周蒾点点头:“她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个佤族妇女愿意试一试。所以,我爸说阿乐姨带领的是娘子军团。

“熬过三年幼树成长期,在热经所农技员的指导下,挂果后第一年产量喜人。几年后进入丰产期,随着鲜果产量的增加,收入也逐步提高,有更多人开始尝试种植咖啡。

“那些年,你如果去山里田里转转,会发现农房有新有旧,新的多半是咖农修建的。不用出远门打工,靠种咖啡也能赚到钱,董妈妈反过来把董爸爸叫回云南,和她一起做咖农。

“董六一家不是个例,如果没有当年阿乐姨的敢想敢干”

路东祁结接过她的话:“我已经义子绕膝,安享天伦了。”

不着调,嘴太贫。

周蒾忍住没笑,反瞪他一眼,拉开距离坐回认真听故事的好学生。

中间错过一段,不知阿乐姨回忆起什么,眼神依然很亮,又多了些异样情丝。

像是酒精烘托出的一种柔软伤感。

半杯余酒一饮而尽,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这辈子嘛,最对不起呢人,是我儿子。闹离婚呢时候他太小,我某得办法跟他解释。我不是不想要他,是我某得一分钱收入争不过他爸爸。他爸爸,他爷爷也不可能好心把他让给我。

“等他长大点,他开始怪我,不听我解释。怪我不爱他,所以抛弃他。当妈呢,哪有不爱自己孩子呢!后来他成年啰,为人父母啰,不用我解释,他也能理解我啰。认得我这些年不容易,他慢慢开始愿意和我交流。

“他肯认我这个妈,我还不知足,问他要不要回云南建设家乡。他坚决不回来。我不用问也认得,他还是在怪我。怪我有机会弥补他却某弥补,把所有呢时间精力都用在了种咖啡上。他觉得呢嘛,就算他是我儿子,比起爱他关心他,我更爱更关心呢是咖啡。

“进交易中心工作,有人问我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我呢回答是,某得法子平衡。我工作上取得呢成绩,是用我对儿子呢亏欠换来呢。”

当众自揭伤疤,心很痛,可一个坚韧要强的女人是不会轻易落泪的。

酒杯放回桌面,阿乐姨双手叉腰抬起头,朝众人豁达一笑:“人一生呢嘛,是不可能某得遗憾呢。我有段失败呢婚姻,是个失败呢母亲,但是呢嘛,种咖啡这条路我绝对某选错!带领佤寨脱贫致富不是我呢目标,我呢目标是让全云南,乃至全国呢咖农都过上富足生活。”

阿乐姨说着,看向在坐的老朋友们:“我们都认得,这个目标靠我们这代人是完不成呢。所以我羡慕你们,你们呢儿子姑娘愿意回云南,把你们呢事业继续下克。尤其是你!”

借着酒劲,阿乐姨一把拽起周博平:“玫瑰庄园呢豆子连年获奖,值得你骄傲。更值得你骄傲呢,是你姑娘,周蒾!你总说她还年轻,恰恰正是因为她还年轻,她才会有我们某得呢眼界和冲劲。最最关键呢一点嘛!”

阿乐姨抬手指去隔壁桌:“这些娃娃年轻,他们有更多呢时间去闯去拼,甚至去失败,去实现我们实现不了呢目标!”

爱上阿乐姨就如呼吸一样简单,太有生命力了!

写的真好!

阿乐姨很厉害

呜呜呜呜我好喜欢这章

第六十章 想起来了!

1

征得周博平同意,周蒾连夜开车送路东祁去昆明。

董六一喝醉了,周博平喝多了,两人先把他们送去酒店,交由赵启明照看。临出房间门,躺床上的周博平忽然嘟囔了声什么。口齿含糊不清,路东祁没听明白,进电梯了找周蒾打听。

周蒾按下关门键:“我小名。”

“你小名是什么?”

“果果。”

路东祁先抓下她按向楼层“1”的手,又一通猛戳开门键:“走走走,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酒喝多了容易发冷,正是你发挥小棉袄作用的时候。”

左手拉不动周蒾,他特意改右手。

用侧肩抵住电梯门,回头看着周蒾,无赖且嚣张地又道:“你别跟我较劲啊。我弱不禁风,你稍微用点力气,我可能会脱臼。万一造成我右臂二次伤害,保不齐我又得回医院躺着,你可赔不起。”

周蒾还是没动:“他已经睡了。你要赶早班机,不瞎耽误工夫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