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爱钱,周叔叔不会辞职进山种咖啡;你不会从北京回云南;租房住的林茜不会开咖啡馆;林夏不会考农业大学;李孃孃不会跟着林老叔来孟多;还有林老叔他自己……”
话音停顿,路东祁转看向林贵泉:“我知道试种‘云咖 5 号’会冒很大风险,你也要面临很多现实性的问题。但我总觉得,不仅仅是因为那六十多万。”
“这就是你刚才想跟我讲呢话?”林贵泉面无表情走近他。
“对。”路东祁侧身和周蒾站在一起,“她不肯来找你,因为她觉得不能帮你解决现实问题,就不要再继续烦你。我没想那么多,我也不怕烦你,我想问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林贵泉听完蓦地一笑。
仅限于嘴角的微微翘动,仍像封冻的土地裂开一条细缝,漫出一丝温暖热气。
“好,我告诉你们。”眼睛里也流露出和蔼温情,林贵泉看着两个娃娃,“我伺候过试验田,认得要花多少心血。我不是怕吃苦,是怕年纪大了苦坏着身体,变成姑娘儿子呢负担。一代人有一代人呢不容易,我们吃过呢苦,你们年轻人不用再吃,但是呢嘛,你们也有自己呢苦要吃。姑娘儿子我能帮呢一定会帮,哪样忙都帮不上,我们就把自己身体顾好,咋个整都不能拖累他们。”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为人父母,永远不知父母的良苦用心。
一位老父亲朴实无华的回答,大大超出两个年轻人的意料,可又那么合情合理,令人动容。
周蒾和路东祁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就在这时,林家姐弟和李胜英出现在了卡克河边。
或许听到了林茜怀里外孙嘬动奶嘴的吮吸声,或许只因家人间的心灵感应,林贵泉猛然一转身。
“你们来整哪样?”算不得温柔的语气,声音却不大,怕吵醒隔辈亲的小外孙。
林茜笑容灿烂:“爸爸,我和你女婿有钱买房,是我们不想当房奴。我们想把钱用在更有意思呢地方,比如说老实咖啡。”
林夏紧随其后:“爸爸,你肯同意我读农大已经是对我最大呢支持,以后我会自己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
李胜英是不会笑的,照旧没给家里老农民好脸色瞧,一颗豆腐心,一张刀子嘴:“要我说呢嘛,你种咖啡苦,全怪你自己。你技术最板扎,你要求最高,样样你都要自己干,舍不得把你宝贝呢咖啡树交着别人打理。我李胜英也活该命苦嘎,跟了你林贵泉某享过一天福。你又老又丑又凶,唯一呢优点是愿意听我呢话,让我做主。今天呢嘛,我再替你做一回主。”
李胜英气昂昂向中间迈出一步,铿锵宣布:“我家出地,大家出力,一起试种‘云咖 5 号’!”
水水老师超牛的!!
第八十四章 有人依依不舍,有人自作多情
1
清晨送别林家祖孙三代,路东祁再没搭理周蒾。
麻嬢嬢想给厨房后面小菜园砌圈竹篱笆,高宗源主动请缨,他也跟着来搭把手。
大多数时候,高宗源在忙活,路东祁在看,心不在焉地找他聊闲天。
天气炎热没遮没挡,一个人干到满头大汗,高宗源忍不住发难:“不帮忙你来干什么?”
“来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路东祁头顶香蕉叶答得顺溜,攥拳振臂,“高同学辛苦了!高同学你最棒!高同学继续加油哦!”
“你不去缠着周蒾?”
“你怎么不去缠着温慧?”
高宗源眉头一紧,竹片上的倒刺扎破了手指。
冒出鲜红血珠,他定定看着,好似被抽走心神。
“昨天表白不顺利?”路东祁好奇问。
指腹捻掉鲜血,高宗源重新举起砍刀劈鲜竹,手起刀落有破风之势,明显比刚才更卖力气。
不用他回答,路东祁也能猜到必然不顺利。
没好意思再戳苦情人的痛处,却听他淡淡道:“她要走了。”
“走去哪儿?去干什么?什么时候走?”皇帝不急太监急,路东祁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连发三问。
“继续她的全国旅行。”高宗源忙自己的没停手,声音很平毫无生气,“现在走。”
路东祁忙上前夺过砍刀:“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我看有什么用,走走走,一起去送送她。”
“我不去。”高宗源一动没动,“我知道说透了就没办法再做朋友,去了尴尬。”
“说的好像你们以前是朋友一样。”路东祁一针见血地点醒他,“你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你不尴尬,没人会觉得尴尬。”
高宗源仍旧固执地立在原处。
“小高,小路,你们克送小慧嘎?”麻嬢嬢从厨房后窗探出身,高高提起一袋煮鸡蛋,“火上炸呢排骨我走不开,你们帮我带给小慧,喊她在路上吃。”
路东祁那边迅速应声好,这边朝高宗源两手一摊:“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太重了,我可提不动。”
话撂下他径自大步流星走人,不相信高宗源不会跟来。
2
接收到麻嬢嬢递来的眼色,周蒾会意且无奈地点了点头,小跑追上前面的温慧。
“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太晚别出门,别去冷僻的景点,每到一个地方发条信息报平安。”她仔细叮嘱。
“我是 27 岁,不是 7 岁,现在满大街天眼,哪那么容易发生危险。”知道她担心自己,温慧用力点头,“明白明白,你只要不让我找旅行搭子,你说什么我都听。”
“接下来去哪儿?”周蒾放缓脚步问。
“丽江。”温慧低头笑笑,很慢很慢地说,“当了一辈子云南人,从没去过丽江。昨晚通宵看完吴叔叔的诗集,大数据又给我推了本《我在白沙做馒头》。我要去白沙古镇的‘馒头诗人’打卡,尝尝诗人做的馒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变得有好奇心了。”皮卡车前,周蒾停了下来,面向她。
温慧拨着旅行箱上的拉链头,侧眸:“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