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代入 Sera,陈姣姣忽然就悟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女人做出的选择,其实不是出自于她们本身的意愿。而是“累了”。累了就是去你妈的,算了,让我干嘛我干嘛好了。

你无法指责那些“累了”的女人。

她忽然很庆幸自己和李淇奥已经断得干干净净,这么说也许很自恋,但她觉得他放了她一马。

但陈姣姣不是那种要“累了”的女人,未来她也要自然受孕生一个小孩,最好是女孩。甚至她已经选好了如此优秀的“精哥”,她未来的女儿照镜子时一定会感谢她。

为了未来的漂亮女儿,她又找机会试探。

和青意峥一起吃韩国烤肉,她冷不丁地忽然提起:“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反正不是现在哦,我是说大概过个三四年吧。如果我想用你的精子生一个小孩,你愿意吗?”

这家韩国烤肉不用自己动手,是服务生帮忙烤。把这一桌的烤下去就会离开,过一会再过来翻面。

听到陈姣姣的话,本来面无表情的服务生忽然变得很精神,把手中的肉翻来覆去舍不得走。

青意峥嘴角尴尬地抽动了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是调情的一种吗?”

“吃个饭我和你调什么情。我是说认真的。你愿意给我你的精子吗?”陈姣姣继续认真的问,似乎索要精子和索要一张餐巾纸一样自然。

青意峥露出警惕的表情:“鬼知道你要拿我的精子做什么,勒索啊?还是拿去卖?”

陈姣姣眼睛骨碌碌一转,意识到这也是个生意。他如果不同意,自己花钱买不就好了?只要别太贵。

“什么叫勒索啊?我这是和你商量。假如我要勒索你,你的精子我随便拿的好不好!”为自己辩解起来,她有点激动,声音变大了一些,旁边的几桌都看向了这边。

大家都露出一些迷茫的神情,怀疑这些什么“精子”、“勒索”之类的词是不是听错了?

陈姣姣终于发现,肉怎么没来得及吃就越烤越多?刚才的还没吃完就又烤好了新的一盘。她看着一只快空的配菜碟,对服务生说:“麻烦再给我拿两份蒜片好吗?谢谢。”

“你吃这么多蒜,反正今天是很难拿到我的精子了。”青意峥一边吐槽,一边把快烤老的牛舌夹到陈姣姣面前的碟子上。

“我拿你的精子又不是非要用嘴?”陈姣姣用生菜包了米饭、牛舌、五花肉、蒜片和泡菜,然后一股脑塞进嘴巴里,闭着嘴巴像仓鼠一样嚼。她想的是,今晚拿不到?那吃这么饱干什么啊。

咽下嘴里的食物,她很认真地和他讲:“我是说真的呀,我觉得你好适合当我小孩的爸爸,我喜欢你的基因。你能不能在我想生小孩的时候,捐献精子给我呀?”

怕他不同意,她还补充:我可以给钱的。”

说完又觉得青意峥应该比她有钱。有些不好意思:“当然,这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啦。可不可以便宜点?”

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青意峥听着她天马行空毫无道理的话,竟然有在认真思考。

服务生端了新的蒜片上来,还加了一碟泡菜。他很高兴,又可以站在这里听了。

只听到这个精神病女生对面的中长发男生说:“你想要我的精子,生我的孩子,干嘛不干脆和我结婚?”

好嘛,这个男的也有点精神病。

陈姣姣也有同感:“你精神病啊?你居然想和我结婚?你了解我吗?你知道结婚是什么吗?你敢娶我吗?”

她振振有词,好像她很懂婚姻似的。

服务生的耳朵竖了起来。听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想要我的精子,生我的小孩,说明你可能会算计我、勒索我、对我图谋不轨。所以我必须和你结婚,让我和你的关系受到法律的保护。”

“我只是想用你的精子,你居然想和我结婚?”

“你不想和我结婚,还想用我的精子?”

“你有没有逻辑啊你?”

“你也和我谈逻辑?”青意峥觉得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学什么的了:“我不仅很有逻辑,而且,我现在是在用你的逻辑和你交谈。”

*

游岚日记

1998 年 12 月 25 日

今天是圣诞节,好美啊。我和阿岩买了一棵很小的圣诞树,缠了一圈小灯泡,打开之后一闪一闪的。小峥特别喜欢。他最近学会了拍手鼓掌,圣诞树一亮,他就不停地拍手。太可爱了。

我很喜欢这个节日,感到一种为了欢庆而欢庆的自由。不为任何。

小峥现在一天一个样,以前我听人家说,小婴儿每天都是新的样子,我还不信。没想到自己生了才知道,大家所言不虚。

所有人都说儿子像妈妈,我爸妈也觉得他像我,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像阿岩呢?像一个小小的阿岩。基因真是疯狂。我问阿岩这个问题,阿岩说:“你不废话嘛,不是像你,就是像我。因为是我们俩的孩子。像别人可就完蛋了。”

他说“完蛋了”,故意说得很夸张,说成“王荡了”,我哈哈大笑。

我希望小峥长大之后要像阿岩一样没心没肺的,嗯……也不能说没心没肺,怎么说呢,我希望他是一个心思不重的小孩。

我们家的所有人心思都太重了,从上到下,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赋予意义。想起每一次的家庭聚会,爷爷都要先发表重要讲话,然后爸爸、叔叔还有小姑都要报告一下自己的小家庭都有什么新的安排,未来又有什么新的展望。像古代官员像皇帝述职一样。

我爸总说,阿岩就是个没规矩的人,我知道他想说“瘪三”两个字,但他说不出口。他就连说别人是瘪三也要用文绉绉地用更多的几个字来形容。好没意思。

自我和阿岩结婚生子后,每次回爷爷奶奶家都很痛苦,像在受刑。所有人都觉得我的“终身大事”很潦草。可我觉得,动不动就“终身”也太重了。

以后小峥长大了,如果他有喜欢的人,说想要立刻结婚,那我也会欣然同意。只要合法就好。我爸妈常常觉得我的终身已经毁了,很奇怪,他们觉得我比阿岩高贵,却又觉得我能轻易被阿岩毁掉。真不知道这是自信还是不自信。

或许他们还没有阿岩了解我。

有时候,我们一家人在晚上看电视。我看到很想笑的地方,就看一眼阿岩,阿岩立刻就懂了。有一次我们看古装剧,后面的两个群演的表情就像快睡着了一样,让我完全注意不到主角说了什么。我看了一眼阿岩,很明显他也发现了,我们就在爸妈面前憋笑。但是越憋越想笑,最后大声笑了出来。

我爸妈当然是觉得很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以为我们在憋什么坏。当然,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会说“这有什么好笑的”。甚至这也会成为我们“低级趣味”的罪证之一。

我希望,等小峥长大了,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就是你看对方一眼,对方就知道你想笑什么,哪怕是低级趣味。心有灵犀并非要高级,低级到一起去才更开心。

我不期待小峥成为什么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毕竟他有阿岩的一半血统,哈哈,能了不起到哪去呢。而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是最平凡的人。只要他能自给自足,然后过着快乐的生活,那就非常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