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周全和李丽春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徐董!”

徐芳芳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以一个枯槁的老女人形象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二十年前,当我无意间看到了真相,一时难以接受,选择了离家出走。怕担责任于是改名换姓,后来一路辗转拼杀,创立了宏盛。但是,谢宇……一直是我心心念念的孩子。可是,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是一具尸体。”

徐芳芳看向周全:“全,你以为你替李丽春求情不要开除的那件事,只是因为你工作出色,聪明?那是因为第一天见到你,我就隐约觉得你和我二十年前的儿子像,什么都像,我提拔你,重用你,其实和你哥给我托关系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太像我的孩子了!”

真相,终究大白。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周全,他现在唯有自首一条路。杀人未遂、雇凶杀人未遂、失手杀人,三罪并罚,可想而知。

而发生这一切的原因,没有人能说得清。

周全回过身,拎着刀走向李丽春,拉起她的手。

夜更深了,漓泉河发出低沉的、粘稠的流动声,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味,混着泥土和腐烂水草的气息,挥之不去。风吹来,芦苇丛在剧烈摇晃,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冰冷地印在河滩上。

“漓泉河,离全河……”周全自顾自地笑道。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李丽春的头,用手指擦去她脸上滚烫的眼泪。

“阿花,你要好好活下来。”周全淡淡地说,仿佛整个人都解脱了一般。

“你什么意思?”

周全望了望漓泉河,又看向李丽春,脸上的笑,更加舒展。

“我还欠你一张画像,就在我的家里,你可以去拿。我画的是手办店里的你,因为我觉得做手办时候的你,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当时画完我总觉得那幅画里缺了一些什么,事到如今我才想明白,是缺少云南白药的味道。不过,现在我再也不用纠结了,因为你再也不需要云南白药了。”

说罢,他象征性地叹了口气,“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不是周全。”

“你怎么不是呢!”

“不,我不是,我是试验品,A-7 和 B-7 没有区别,我们这辈子,都是失败者。谢宇问的对,‘我’究竟是谁呢?”

李丽春已经泣不成声。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周全突然脱口而出。

“我知道。”李丽春伸手捧起周全的脸。

周全惨然一笑,好像他在说:你不知道。

月光渐渐亮了起来。

漓泉河静静地流淌。

周全轻轻地将李丽春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然后他对李丽春的耳边,说了一段话。

李丽春听完,哭得撕心裂肺。

周全却突然举起刀,刺向李丽春!

“周全!”

“砰”关浩的枪口喷出一股热浪。

周全微笑地、从容地、温柔地倒进了漓泉河。

河水一片嫣红。

他的手机还停留在岸上,播放着烟花绽放的音效。

李丽春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里,好像真的绚烂无比。

就像 2004 年 5 月 8 日的青春。

2025 年 10 月 8 日 星期三

三十六岁的阿花坐在祖罗岛小渔村岸边的沙滩上,手里正捆着冻带鱼,细碎腥臭的鱼鳞沾满了她的小手和小臂上,踩着人字拖的小脚丫上也布满了海藻和细沙,脚边摆着三个发黄的白桶,几个缠着黄胶布的泡沫鱼箱,还有一堆盘根错节的麻绳和渔网。

“阿河!阿河!慢点跑!李泉河!我跟你讲话你听见没!侬再狂跑,看我唔打死你!”

四岁的李泉河笑嘻嘻地冲过来,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阿妈!阿妈!夜晡我想放烟花!”

“毋过年毋过节,你放脉个烟花!”阿花没好气地说。

“迄我想食兰州拉面!”

“一会再说!”

李泉河噘了噘嘴,又跑到一边去和小伙伴捉鱼了。

李丽春汗流浃背地忙碌着,过了一会她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远处的李泉河,暗暗发笑。

今天是儿子的生日。

几年前,她因为伪证罪被判处三个月有期徒刑,刑期不长,但是留了案底。找工作找不到,于是回到了祖罗岛,购置了海边的一个院子,重新做起了打渔的营生。徐芳芳挽留过她,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了,只想和大海相依为命。

祖罗岛这几年发展迅速,现代化捕鱼业程度有所提高,去往县里的路也通了,李泉河每天往返幼儿园,还有校车来接,很方便。

阿花回到家,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身后的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副是当年周全送给自己的画像,很漂亮。另一幅同样是自己的画像,那是在谢宇的遗物,那堆哲学书里翻到的。谢宇画的,是十三岁的阿花。那个阿花,坐在废弃的船舱里,侧身望向大海,夕阳照在脸上,无限温柔。

收拾停当,阿花带着李泉河去了县里。当初的那家兰州拉面和奶茶店还在,李泉河心满意足地吃了面,喝了竹香珍珠奶茶,然后搂着李丽春脖子说:“阿妈,我以后啥物拢听你的话!”

“共阿妈讲,后尾欲做一个啥款的人?”

“涨大之后,我卜善良、勇敢、助人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