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低着头不说话,这让阿花陷入了尴尬。但此时天色已晚,如果自己不管谢宇,这个小男孩会饿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可是自己又不能把他拉回船上,陈洁茹和吴宿江万不会答应的。
灵机一动,阿花想到了一个地方。
“走,跟我走!”阿花搀扶着谢宇站起来,一路带着他沿着海岸线走去。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在一艘废弃的渔船前停住了脚步。
“俺呢块成日有船抛锚,无人看顾,你日后就佇这块住落去,我送你下食个。”
谢宇身子很虚,吃力地抬头看了看那艘破船,点了点头。估计他一路颠簸,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已经实属不易了。
安顿好谢宇,阿花才起身返回。一路上,脚边海风吹过,阿花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她发觉自己虽然苦,但竟然还有气力去帮助他人,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而至于为什么自己心甘情愿去帮助一个陌生的谢宇,阿花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因为她觉得谢宇和自己能苦到一起去。
命运的齿轮开始传动,阿花从这天开始,每天都会偷偷去谢宇那里送吃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久而久之,两个人也熟络了起来。
阿花不知道,后来这个叫谢宇的男人,将成为改写她命运的人。
“你干什么去?明天你不是休息吗?”几天后的一个周五晚上,谢宇和阿花坐在船里一起吃盒饭,谢宇想约阿花明天出去玩。
阿花低下头,把头埋在饭盒里。
“你说话呀,明天周六,你还去县里干啥?”
按照吴宿江所说,明天阿花要去县里一个张大爷家里,据说那个姓张的大爷是个老板,这次给的钱很多。
“有事做。”阿花低低地说。
“哦,那你去吧,我自己去周围溜达溜达。”听得出,谢宇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
阿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她仰头看向谢宇问:“你有秘密冇?”
谢宇身子猛地坐直,然后看向船外的大海,又把目光收到自己面前的饭盒,说道:“你有?”
阿花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咁你莫同人家讲哦!”
“我除了你,在这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能跟谁讲?!”
阿花捂嘴轻声笑了笑,然后神色又回到落寞。
接下来的半个多钟头,阿花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洗礼,她将自己所有的肮脏、不堪、污秽,全都讲给了谢宇听。而后,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谢宇的回答。
谢宇听完怔了很久,身子一动不动,目光在阿花的脸上闪动着。阿花伸手在谢宇眼睛前晃了晃,笑着说:“嘿,傻掉啦?”
谢宇用一副极其生硬的语气说:“明天,你别去。”
阿花苦笑一声:“我唔去?你把我钱?”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两个十三岁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到,生存,是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
“你爸咋忍心让你干那事?那个人不会打你吗?”谢宇愤恨地说。
阿花轻轻搓着手,半侧身,胳膊搭在船帮上,望向远处的海。
“还唔是因为钱。”
“因为钱,就能让自己亲姑娘去让人家打?”
阿花噗呲一笑,她这才意识到,谢宇虽然和自己同龄,但并未经历男女之事,所以对于自己被送到那些男人家里做什么,他不太明白,只简单理解为自己被“打”。
“明天,我在后边跟着你!”
阿花一笑,“你跟到我?有脉个用?”
“那你甭管!”谢宇皱着眉,脸上一副认真的神情。阿花对此却不以为意,嘴里呲了一声,然后笑着看向漫长的海岸线。
第二天傍晚,阿花在吴宿江的带领下,去了南惠县。一路上,阿花不自觉地回头看,在人群里寻找谢宇的身影,但并未寻见。其实阿花一直认为谢宇就是说说而已,而且就算他真的跟着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大作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谢宇的身影,还是隐隐地有所期待。
到了南惠县,吴宿江将阿花送进了一处院落,然后指着红漆大门说:“我同你讲,呢度莫看佢不起眼,但系全部县城里嘅有钱人住嘅地方。”
阿花平静地望着面前精致的院落,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早已经没有了初识黄耀强时候恐惧,没有了被吴宿江强暴时的绝望,也没有了刚被送到各种叔叔大爷家时的羞怒。
“覅呆兮兮,快进去,张大爷等爻心焦死!”吴宿江催促着。
阿花最终还是回头张望了一下,她希望能看到谢宇的身影。可是,除了茂密的龙眼和桫椤,她一无所获。
这些平日里养眼的植物,此时也罪不可恕。
阿花低着头,迈步走进了院子里。再回头,吴宿江呲着一口黄牙,正盯着自己的背影笑。
推开院门,一堵雕龙画凤的影壁墙横在面前。绕过墙,一正两厢,映入眼帘。院内装饰非常奢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进来吧,丫头。”突然,正房里传来一声公鸭嗓。
阿花早已熟悉各种套路,对此并不意外。她坦然自若地推开正房的门,走了进去。
完全现代化的内饰,彰显着张大爷富翁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
“多大了?”公鸭嗓隔着门帘再次响起。
“十二。”阿花一声冷笑,她笑每一个玩弄自己的男人都会问年龄,而且每一个人听到自己回答十二的时候,都会透出一丝无耻的骄傲。
公鸭嗓倒是例外,他竟然轻叹了一声,“唉,真细哦,还系个细伢子。”
这一声轻叹,就算是阿花见过的比较有佛心的了。
挑帘而入,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五十多岁男人正穿着素雅的家居服,在摇椅上看报。见有人进来,他缓缓放下报纸,抬头笑着看向阿花。一对小眼睛,一丝不苟的将阿花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你,十二?”
阿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