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不然呢?指望你这粗枝大叶的有这心思?”

宋魁揽住她肩头,“是我没把这事处理好,倒还让你替我操心。你这一出手就是两千,心疼不心疼?”

“心疼什么?两千我还觉得给少了呢。来关怀慰问人家的,不能就靠两张嘴皮子一碰吧?人家心受委屈了,不能让钱袋子再受委屈,给多给少都是份暖意。当年你被停职,你们魏支也给我拿了一千块钱,那时候我也委屈、也憋一肚子气,但是人家这举动说实在话让我真的很感动,现在我觉得这份心意和关怀也该传递下去。”

宋魁心里头被她这话熨得一宽,一时没忍住,低头吻住她。

又在大街上这样旁若无人地,江鹭被迫与他唇齿纠缠在一起,好半天才勉强推开他,掐他腰斥:“又发什么神经?就不能回车上再亲,路上那么多人呢!”

他不无怅惘地叹息声:“还是我老婆识大体,讲道理。要是那几个领导的夫人也跟你一样,有这格局,把自己家里那位劝劝就好了……”

“哪有你背后这么蛐蛐你领导的。”

“蛐蛐?什么意思?”

江鹭翻个白眼,“就是嘀咕、吐槽的意思。你个老干部,对这些网络名词一点不懂,怎么跟你女儿沟通啊?”

“哪儿那么严重,也还不至于不懂你们这些新名词就没法沟通了吧。”他念叨一句,“我嘀咕吐槽怎么了,没骂人都算我有素质。”

江鹭问:“你那天去找谢行承认错误,这口锅背下来,他也没说几句宽慰你的话?”

宋魁哼声:“他拿乔得很,还宽慰呢,我也没指望他宽慰我。平时屁事也不管,一出问题就跳出来了,开始斡旋了、搞平衡了,摊上这种领导真是没辙……哦,倒是人家汪大川还说了些中听的。”

“汪大川?”

“是啊,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先是让谢行给批了一通,完事郭书记又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训,两人告状告到石书记那儿,他又打电话劝我。几个领导轮番上阵,没一个站我这边儿的。还就人家汪大川帮我说了几句话,让我别往心里去。”

“那倒真挺难得……不过,”江鹭提醒他,“这种时候站在你这边儿的人未必都是真心为你好,不帮着你说话的也未必是落井下石。郭颖才、石安国虽然骂你、批评你,可我觉得人家是真为你着想的。你想想,你真撂挑子了,仕途受影响先不说,你走了,局里还不乱成一锅粥了,压力全到马磊身上,他能好过吗?这事冷静下来想想,停职是保护他,硬顶着恐怕才是真害了他。”

“是,我能想通,就希望马磊也能想通吧。”

江鹭又道:“再说汪大川,他多懂收买人心啊,知道你正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呢,随口说上两句表达关怀支持的话,都不用有什么实质举动,你看,对他的印象不是立马就有改观了?”

经她这一说,宋魁再琢磨,才有点回过味儿了。

汪大川后头给他打电话又提呈天的事,说王廷龙过来考察基本上敲定了,让他有空多和老同学联络联络感情,如果能把呈天的投资谈下来,也算是给市里头解决了个大难题。现在想,这不就是趁机把他往那边拉拢?

马磊停职以后,宋魁去了郭颖才那儿一趟。

风波爆发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到郭颖才办公室当面跟他汇报近期的工作。

此来的路上心情就七上八下地打鼓,现在坐到他对面,更是如芒在背地冒汗。

他先汇报了耿祈年案件的进展:“暂时没有出现新的证据表明是他杀,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一直没让按照自杀做结案处理,还在尽力调查。”

郭颖才点点头,“你密切关注吧,毕竟这个案子还是关乎重大的。尤其是涉及到各方的利益问题,你看,上回就差点闹出群体性事件,马虎不得。”

宋魁忙应:“上次的事是我们信息反馈时效慢了,书记放心,今后一定不会再发生。”

郭颖才扫他一眼,喊他放松些:“你看你,从一进门就战战兢兢地,咋了,怕我又骂你?”

宋魁坦承:“这两回的事都还没跟您好好检讨。”

“检讨?指望你检讨还不如指望猪会上树呢。”郭颖才嗤一声,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把眼镜戴上,“这阵子一系列问题涌现,我倒觉得不尽然都是坏事,反倒对你是个教训。我知道你这个性格倔,眼里头揉不得沙子,但有时候工作开展不能是这样一点弯都不能转的嘛。”

宋魁点头应是。

“你也干了这么多年局长了,我不相信你以前就一次都没有妥协过。肯定也是有的。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较这个劲儿?为了媳妇也好、为了争那一口气也好,你自己心里清楚。所以我说你这根本还是带着情绪,没有站在绝对客观的角度处理问题,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的确是这样。”

“大道理你都懂,我也就不多讲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摊到谁头上都未必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客观,你这回也确实是受了委屈了。所以,你上次给我汇报,想对班子部分人员做调整的事,我看可以提上日程了。”

上月末,基层调研工作全部结束后,宋魁曾向郭颖才递交了一份详实的调研汇报材料。

材料中提到,目前阻碍市局工作扎实推进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最为一些干部民警所诟病的,是各层级普遍存在的“拜山头”问题。

党委层面以何崴为首,以政治部主任田宏为核心,拉帮结派,大搞团团伙伙。这一风气蔓延至支队、分局,显著弱化了对是非善恶的判断,导致用干部、作决策不是选贤任能、实事求是,而是讲圈子、看亲疏。

从翟莎莎这个案件背后,更折射出徇私舞弊等违法违规问题在基层队所、分局已是屡见不鲜,到了必须狠抓杜绝的地步。

现在郭颖才松口同意人事调整问题,多少有点补偿的意思在里边,宋魁自然就坡下驴:“感谢书记支持!那我个人向组织建议,尽快研究,对政治部田宏同志的岗位进行调整。”

郭颖才推了一下眼镜,手指点点他:“你还真是不跟我客气啊?我心软支持你,你就给我出难题,上来就要动政治部主任?下一步,不会还要动你们那个副局长何崴吧?”

宋魁也不避讳:“老实说,虽然我认为何崴存在一定问题,但我不主张首先从他开刀。人事调整的根本目的是要正风肃纪,在市局重新营造公平、公正的工作氛围,把被异化的上下级关系纠正过来,让队伍重拾信心、提振士气。不是为了把谁搞下去,那不就变成政治斗争了?所以我觉得,只有先把好政治部这个关,选拔用人才能回归正轨,后续的工作才能顺畅开展。”

“嗯,你能跳出来从全局把握,很好,政治部确实是关键。”郭颖才点点头,“你也不容易啊,这个班长不好当。田宏的问题,我会让组织部抓紧研究的。”

宋魁又道:“再就是,分局的一名局长我也想动一动。”

“谁啊?”

“青湖分局的局长徐北强。”

“什么原因?”

前些天,马磊私下里找他,向他汇报了翟莎莎案中徐北强曾经打来电话过问的情况,宋魁之前也从一些渠道听到对徐北强抱怨、不满的声音。但毕竟,这些都还没有经过调查核实,上报到领导这里还需要谨慎,他也就只是点到为止地提了一下。

“青湖分局是市局目前管辖面积最大、派出所最多、辖内人口数量也最多的两个分局之一。这么重要的派出机构,可以说是窗口单位,工作是容不得一点差漏的。但最近,我了解到关于徐北强的一些问题。当然,每个干部身上多少都存在一些瑕疵,也少不了人告状,但他的问题下面反映得最多、也最五花八门。尤其是,耿祈年案也是由青湖分局管辖的,事关重大,我认为不能放任不理。”

郭颖才未置可否,只提醒他:“毕竟是分局的局长、副区长,要动他不能只靠一些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你们内部一定要先做好调查和线索收集工作,先把问题落实,召开党委会研究,也要和协管单位通好气。我会全力支持,但也必须要再提醒你,这次一定要吸取前次事故的教训,千般慎重、万般小心。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地来,一步一步来,步子太大,容易扯着那什么,是吧?”

作者太牛了,言情小说界的“官场现形记”????????

太有画面感了,这小说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