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了凑近屏幕,调到慢放,反复拖动进度条观察这个人的举动。他前后三次进入画面,明显是在代收点多次翻找包裹。最后一次入画时是从斜下角的包裹位置,但不巧这是个角落,拍不完全,入画的时间也比较短,很难分辨他是否动过那个包裹。
但凭他的直觉和经验,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姿态和举动都很反常,不像是来找快递的。
担心视频分辨率模糊、仅凭肉眼判断不够准确,宋魁又去了趟裙楼的刑事技术处。
刚好,DNA 实验室的主任王文州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在加班搞检材。
他走过去敲门,喊:“王主任。”
王文州一抬头看见他,有点意外,赶紧起身从办公室出来,“局长,啥事?”
“你们处图侦室有人在没?来个人,帮我个忙。”
王文州道:“您等下,我去看看。”
不大会儿,他带了个小伙子过来,“局长,小赵,赵子尧。”
赵子尧有些拘谨地喊了声:“局长好。”
宋魁点头:“视频图像处理,会搞吧?”
“会。”
宋魁道声好,让王文州去忙,请赵子尧跟他回办公室一趟:“有段视频,想麻烦你过来帮我看看,能不能做模糊图像处理。”
赵子尧心里十足纳闷,这么大个领导,都干到这位置了还在亲自搞案子?不会吧?但疑惑归疑惑,最后也没敢多问。
到办公室,宋魁将笔记本推到他跟前,请他在办公桌前落座,看一下视频情况。
赵子尧局促极了,“领导,我站着看也可以,您坐吧。”
“没事,请你来帮忙的,哪有你站着我坐着。快坐。”
赵子尧只得坐下,摇晃鼠标,屏幕亮起,没想到正当间却是微信聊天窗口。
他没想刻意看,但微信置顶名“老婆”和两人对话中宋魁回复的“鹭宝,想你了,几点结束?”,还是毫无防备地印进他眼里,想挪开视线都来不及了。
鹭……宝。赵子尧不动声色地尴尬到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根也有点发酸。
宋魁倒表现得很自然,仿佛这事稀松平常,只提醒他:“哦,视频我最小化了,在状态栏里。”
赵子尧赶紧把微信窗口缩小,点开视频。
宋魁便指着视频向他说明:“你看一下,就是这个人。因为监控的位置不太好,他从这里入画到出画基本只有一分多钟时间,而且只拍到局部,也看不太清楚,你帮我看看能否做个模糊校正?”
“可以,没问题。”赵子尧应得干脆,“您将视频拷我或者发我政务通吧,我在室里电脑上试试用超分辨率看能不能增强一下。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知您。”
“好,那辛苦了。”
赵子尧走后,宋魁觉得这事似乎快有些眉目了。
江鹭一直没回复他消息,他便决定去拳击场活动活动僵硬的肌肉。
当年在市局,下班后他就偶尔去斜对面的训练场打几局。最近江鹭给他放假,不用做饭的时候,他也抽空过去练一会儿。
拳台上专注对抗时,总能得到一种酣畅淋漓的释放。疼痛,击打,则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思维清晰。他后来办案、戒烟压力大,也靠这种方式发泄,寻求情绪的出口。
只可惜他这全国公安格斗技能赛的冠军,当年能陪他打几个来回的人就不多,现在技术体能虽然退步了,却当了局长,下面人再厉害,陪他打也难免放水,他亦觉得无趣。
挑来挑去,跟他差不多量级的,还能不顾及他身份的,也就剩下分管刑侦局的副局长霍聪了。
这阵子一直是霍聪陪他打,他便给霍聪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过来打一场。
今天霍聪却不方便,电话里,不好意思地答他:“我这会儿正跟家里吃饭呢,要不吃完饭过去吧?”
周末人家放假,也难得陪陪老婆孩子,宋魁就不好再打扰,“没事,你陪家人吧,不用过来了。”
霍聪一想,“这样,我给你喊个人过去,经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张元顺,这小子身手不错。”
宋魁笑:“身手不错你才贡献出来?之前怎么不提?”
“嗐,谁知道他一个搞经侦的有这两把刷子呢?我也是前几天才听他们支队长说的。这小子藏得深,脾气又倔,不爱往领导跟前凑,人家觉得这叫溜须拍马。”
宋魁听了觉得有点意思,很想见见这位张元顺,“我当年在队里的时候也是这个脾气,我看他跟我挺投缘。你帮我问问吧,人家要是愿意也有空,就喊他过来打一会儿,没空就算了,别摊派任务。”
放了电话,宋魁带上运动包从市局出来往体育馆走。对于张元顺能不能来他没报多大期望,能来就来,不愿意来他就打打沙袋也挺好。
周六的馆里空无一人,平时人满为患的器械区现在空荡荡的。
宋魁换了衣服热了身,先拉了一组器材,刚戴上护手套,一个大个子进来了。
这人一张长脸,胡子拉碴,三白眼,一副熬了几个大夜没睡好的模样。虽然比起宋魁来不算壮,瘦高体型,但也比大部分人看着结实得多,尤其是肩宽、臂展长,像个会打拳的。
看见宋魁,他立正道:“局长好。霍局喊我过来,说让我来给您当个陪练。”
宋魁站起来,笑道:“我可没那么说啊,我跟你们霍局说的是,有空就来打打,没空就别来了,别整得跟我压榨干部似的。咋样,你晚上没什么事?有事就忙你的去,我打沙袋也行。”
张元顺道:“没啥事,我也刚从局里加完班过来。”
“大周末的,不用陪老婆孩子?”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没结婚。”
“多大了,怎么还没结?”
“三十六。”
宋魁想说这人生大事得抓紧啊,又觉得轮不到自己操人家的闲心,就没深问,道:“行,那换衣服去吧,切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