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中的一些亲戚朋友还为她感到可惜,说她要是嫁了某某,早都住豪宅、开豪车,全世界地环游了,也不至于跟着宋魁常年两地分居,吃这么多苦,为家庭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大。

江鹭或许也羡慕过那些奢华,但她更怀念的,还是那个与他们一起苦中作乐,吃路边摊、喝汽水、扒盒饭,在无数个加完班的深夜吹着温热的晚风,一起畅谈理想、吐槽现实,最终仍然热血沸腾地奔走在追求正义道路上的青年时代。

真的写得很好??

峥嵘岁月 何惧风流

第五十三章

饭局的末尾,李卫平喝得有些上了头,话题也聊到他的调动上来。

去年,他从市局治安支队副支队长的位置上被扔到了县里,能看得出来,这个调动对他的打击很大。

酒精让他满脸通红,更让他情绪亢奋,他放下酒杯,骂道:“我明年也四十了,挪来挪去,还就在县上。那刘斌天天在上面拍马屁,嘿,居然给他提上去了,他比我还小两岁呢!是,我也知道,提拔干部不看能力,那也行,让我继续干业务,我乐意。可是何崴这个王八蛋是真不干人事啊,我在外面轮了一大圈,要不是魁哥你帮我打招呼,肯定是回不了支队的。结果呢?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他就把我撸下来,把这位置给了刘斌。真他妈的憋屈!”

他说的这些,上回颜娟上家里来,江鹭已经听过大半。颜娟看他又再提起,而且有些口无遮拦了,便瞥了江鹭一眼,在旁边小声地劝他:“少说两句吧。”

李卫平不干,“别人面前我不敢说这些,可这是当着我哥我嫂子,我忌讳什么?”

“毕竟宋哥还得和他共事,人家也还是你领导……”

李卫平拍桌子道:“狗屁领导!我没他这样的领导!我这辈子就认两个领导,一个是魁哥,另一个就是以前的老支队长魏青。至于何崴,他算什么东西?那副嘴脸和做派,哪儿还像个人民警察啊?他配得上这四个字吗?”

不仅仅是李卫平口中的何崴,颜娟口中的、包括宋魁口中的何崴,早就已经让江鹭颠覆了看法。

曾经江鹭觉得何崴感情内敛、克制隐忍,不论如何,算是个成熟、顾全大局的人。

现在她却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内心自卑的掩饰和伪装。这自卑也许就像他灵魂打碎的残片,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不仅割伤他、刺痛他自己,也成为他手中刺向别人的武器。

到今天,他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令她完全陌生的人。

那天跟他吃完饭,彭疆私下里对她说,感觉到何崴变了、不似从前了,她只苦涩一笑,心中何尝不为这老朋友惋惜?

江鹭其实已猜到他的所做所为,但还是向李卫平求证他这样说的原因。

见丈夫闷着声不答,颜娟就替他把话接了过去:“其实,都是些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说了吧。”

李卫平这才哼声:“想提拔的、调动的,都得先把他巴结好了呗,要是不送钱送礼,那就别想踏踏实实、消消停停地干。这些年他们光房子都买了不止一套,他老婆每年暑假都带孩子去国外旅游,寒假去全国各地滑雪,会享受得很。有没有证据,查查嘛,查查就知道了!”

江鹭瞥向宋魁,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发话。

颜娟打圆场道:“好了卫平,那都是以前的事,不提也罢。毕竟宋哥现在回来了,市局的情况往后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卫平最后还是喝多了,拉着宋魁声泪俱下地怀念起当年的日子。

江鹭能看出他的苦闷,一个人只在喝多的时候痛哭落泪,那可以想见他平日里的生活该隐忍得多么辛苦。

这么多年履历、业务如此精干的老刑警,仕途上没有提拔也就罢了,没有过错却被从原岗位上拿下来,被扔到这么偏远、这么犄角旮旯的一个小县城来,谁能没有怨气、怨言?

虽说公安的事业归根到底是服务人民,不分高低远近,一个县公安局的局长,听起来似乎也权力很大、职务很高了。但按照之前那样的领导风格、局里风气,他在这里的工作想必也是处处不顺、无人重视的,更不用提工资收入。

换做是谁,心里头恐怕都过不去这个坎,也接受不了这个现状。所以颜娟要劝,江鹭便拦着她,让他好好地在宋魁这里发泄发泄。毕竟,除了宋魁,还有谁肯听、听得进他的这些牢骚话?

临分别时,李卫平已经醉得有些站不稳当了,却还是对宋魁敬了个礼,“魁哥,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兵……你放心,汝固这摊子,我肯定好好干、干得漂漂亮亮的,给你争脸!”

宋魁跟他抱了一下,用力拍了拍他后背,满腹的宽慰之言,却终是在嘴边转了一圈,到说出口来,只落下简单一句:“你受委屈了。”

回宾馆的路上,江鹭无法控制地反复想到李卫平立正敬礼那一幕。想到他脸上落寞的神情、口中的辛酸词句,心中也不禁泛起阵阵酸涩。

她扭头看看宋魁,他沉默着,什么也没提,但眼睛也有些红了,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否也与她一样,一样的复杂,苦涩。

回到宾馆房间,江鹭想扶他到沙发上歇歇,醒醒酒,宋魁摆手,道:“我没多。”

“那也坐会儿,喝点水缓缓再去洗澡。”

她叮咛着,走到洗手台前,从化妆包里拿出卸妆水,准备卸妆清洗。

宋魁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她。

镜子里的她是与往日不同的明艳,尤其耳垂上戴着他送的那对红玉髓耳钉,那抹红令他想入非非起来,某个部位有些发紧。

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幽幽萦绕而来,他痴醉地嗅她脖颈,“喷香水了?”

“哪有,洗发水味儿吧。”

“好香。”

江鹭擦干净脸,瞥他眼,“以前不是说过不喜欢我喷香水、化妆么?”

“也分时候。要纯粹为了欣赏,那当然各有各的好。但要是为了品尝……”他低下头,贴上她的侧脸蹭着。

江鹭偏过脸,他的唇便覆上来,度过一阵铺天盖地的酒气。这酒的味道醇厚,也辛辣,与他身上浓烈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今晚一滴酒都没沾的江鹭也有些醉了。

房间里的温度热起来,她躁动着,酥透了,追寻着他,渴望着他,更热情地回应着他。她觉得应该要去床上,便推了推他胸膛,但宋魁却没有动,抵住她,将她压在洗手台上,解开扣子脱下衬衫。

“扶好。”

在这里?她的心蓦地发颤,想起每次情至浓时承受的力度,觉得自己恐怕是扶不稳的。

但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她忽然也很想试试。

洗手台边暖橘色的顶光晦暗不明,勾勒出镜子里她丈夫高大硬朗的轮廓,她望向镜中,看到她眼里令她悸动的他,亦看到陶醉着、神情迷离破碎的自己。

她从没有以如此直观的方式观赏过整个过程。这是一场酣畅的挥洒,他们彼此都纵容着对方,任本能驱使着恣意驰骋。镜子里与外,两个世界交织着,晃动着,翻覆着。她仿佛一艘在浪涛中飘摇飞舞的船,又像被风摧折得弯了腰的小树。呼吸声、碰撞声盈满了这小小的空间,直到一阵激浪拍向他们,将他们拍得化成一滩海水,融在一起。

她最后虚软地滑下去,宋魁一把捞起她,抱她到床上。

躺着歇息的时候,她靠在他臂弯里,问:“何崴的事,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