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手机这个太窒息了,太写实了,真的很难管

第三十章

秋秋现在用的手机,是她小升初之后,暑假期间管她爸要的。理由是,同学都有,她没有,和小伙伴没有共同语言。

宋魁起初是站在江鹭这边,坚决不同意给她买的,但没几天就被他女儿攻陷,又转过头来改做她的工作了。也怪她当时耳根子软,没能坚守原则,害怕孩子被孤立,影响身心健康,最后也就做主给她买了。谁能想到因为一个手机,事情发展到这地步。

但江鹭现在更关心的却不是玩手机的事,而是前座的这个成知远,便问:“易老师,您刚说秋秋和坐她前排这个成知远同学经常传纸条、发信息,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是,不光马老师反映,数学老师也给我反映过。”

“两个孩子会不会是早恋?”

易老师想了一下,道:“有没有早恋我不太能确定,但他俩平时关系确实比较要好,经常在一起。这也是个问题,还需要你们当家长的了解孩子情感动向,平时也多观察留意。”

“成知远成绩怎么样?”

“比秋秋好一些,但两个人差不多,都是中游。”说到成绩问题,易老师就接着道:“秋秋偏科很严重,语文、英语好,这正常,毕竟你是英语老师嘛。但是她数学成绩很差,上周数学随堂测验,她只考了五十几分,是全班倒数第二。这周四就要摸底考试,如果她成绩名次不好,是要被调换到慢班去的,这你知道吧?”

江鹭凝重地点头。

“我准备把她和成知远的座位换开,换到不太熟悉的同学旁边。数学老师也找她谈过两回话,希望她在这科上多投入一些精力。秋秋是个挺好挺聪慧的孩子,我们都很重视她,但不能光我们重视,家长也要配合。玩手机和课堂纪律问题,得跟孩子好好沟通。”

回家路上,秋秋一直沉默,没了手机,她显得有些焦虑。头扭开朝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鹭问她:“今天的事,你怎么想?”

她没有答话,也没有转过头,但是两只手紧张地反复绞着,能看得出她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安和愧疚的。

江鹭没有逼问她,而是先检讨自己:“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和你爸的关系紧张,给你造成了影响和压力。这是我们的不对。但是就像我说的,我们在努力寻找办法解决,这节骨眼上,你更要对自己负责,我和你爸的事不能成为你放任自己、不自我严格要求的借口和理由。”

她嘀咕了一句什么,江鹭没有听清。

她也没追问,继续说:“手机和课堂纪律的问题,我会让你爸找你谈的。当时这个手机是你管他要的,他也来给我做工作,帮你打包票,我才同意给你买。你爸信任你,但是现在看你没有对得起这份信任,我觉得你应该向你爸解释一下。如果没有让人信服的承诺和行动,那你就暂时过一段没有手机的生活,我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秋秋没有反驳。

江鹭接着问:“数学成绩,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一下?你是学不懂,找不到方法,还是太懒,做题做得少了?”

“学不懂。”她总算开口,“太难了。”

“那需不需要帮你报个班,找老师辅导一下?”

她没主意,摇头:“不知道。”

江鹭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找宋魁商量一下,尽快提上日程。她自己上学时数学就不好,平时也没法辅导秋秋什么。宋魁当年倒是理科尖子生,但是这么多年了,恐怕早没有辅导的水平了,更不要说他现在连辅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手机和成绩问题都暂时找到了解决方向,江鹭终于问到自己最担心的问题:“你跟你前座那个成知远,关系挺好的?”

“还行吧。”

“上课都要传纸条、发信息,就只是还行吗?”

“我俩就是聊得来,玩得好而已,那还要我怎么说?”秋秋不耐烦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跟他没有谈恋爱。”

江鹭被她反噎回来,一时倒显得她自己想法有些龌龊了。还好,起码没有早恋。她想着,不然她一个人还真是搞不定这件事,按宋魁这德行,更是别想指望上的。

八点来钟,宴席到后半程的时候,氛围也随意起来,领导们都喝得七七八八,红光满面,起身各找对象敬酒、攀谈,也有人开始进出洗手间。

宋魁这才趁这空档顾得上看一眼手机,三通未接来电市监局局长廖飞,高冶集团的老总季正昌,还一个是他以前的老部下,去年刚调到源冈的邵明。

他向郭颖才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示意要回几个电话,郭颖才点点头,他便从包厢中出来。

廖飞和他以前在党校当过同学,市监和公安在工作层面又有不少交集,因此两人也有几分浅薄的交往。他来电是想让他在分局最近一个一千多万的招标项目上关照一下他的老同学。

这么远的关系,绕来绕去也能找上门来,宋魁自然表示有些难办。廖飞听他勉为其难,恐怕也不尽然是想欠他这么大个人情,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寒暄几句作罢。

季正昌打电话来是为了问候,顺便邀请宋魁届时拨冗去企业考察安全开展工作。临中秋国庆前,以节假日考察之名为企业站台,是每年市局领导的固定项目,班子都得往下跑,无非是个优先次序问题。季正昌自然是为了提前挂上宋魁这个号。

宋魁说了些客套话敷衍,也没答应,也没拒绝。

邵明则是问他什么时候在家,给他买了两箱当地的扶贫特色产品,要送去家里,顺便拜望。

宋魁斥他:“这么屁大点的事,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在外面陪领导吃饭,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

邵明连声道歉:“那我给嫂子打电话?”

“过两天再打。”

挂了电话,宋魁又翻看了一下信息,才看到江鹭下午快六点和八点多发来的两条微信。微信内容自然是关于秋秋的事,他看完有些恼火,亦有些不安,一面是因为女儿,一面是知道江鹭大概率又要为这事向他发难了。想到这,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起来。

酒局作散,回到家已快十二点。

江鹭和秋秋已经睡下,屋里黑漆漆的,以往江鹭还会给他留盏灯,今天不知怎么,连这个待遇也没了。

宋魁拿出手机照着亮,进了卧室。

等他简单洗漱完在床上躺下,江鹭翻身过来,对他道:“你这周已经应酬两晚了,一天比一天回来晚。先不论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女儿的事情你也不管了吗?既然同意了我们分工协作,是不是该履行一下你的义务?发信息给你,一个字都不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想用行动来表达抗拒,那我或许是该考虑一下我们的婚姻是不是已经名存实亡了。”

虽然她声音听来很平静,但宋魁还是能感到她在克制着怒意。

这算是对他最后的通牒吗?还是她想要离婚的预告书?

他心知肚明自己此刻已是身处在悬崖边上了,再说错什么、走错一步,或许就是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他心中不是没有愧疚、忐忑,不是不想做点什么安抚她、挽回她。但是这一整天,他零零总总或许连半个小时都没有休息够,他已疲惫至极,大脑已经运转不开,只得靠过去,抱住她息事宁人道:“明天晚上的招待,我跟领导请假,好吧?”

“那晚上七点,我等你回来谈。”

江鹭意识到自己对他还是太理解、太宽容了,这样下去他根本不可能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更别提做出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