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说到这儿,他又提醒:“耿祈年这个案子也一样,自杀的事实、证据既然已经比较充分了,我觉得也不必要揪着他是否受人胁迫不放,查到最后没有证据、无法定罪,还是白费力气。这就属于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这其中的复杂和困难是已知的,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我们的干部在协助遮掩、制造阻碍。所以更为关键的应该是自上而下打伞破网,这个问题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宋魁迟疑了一下,还是委婉问:“书记,除了段康安,专案组还有没有其他重点怀疑对象?”

“当然有,而且有很多。我认为包括我在内,市里的主要领导,但凡研究过、参与过梧桐半岛这个项目的,都可能成为被怀疑、被调查的对象。但在取得实质证据之前,还不能武断地下任何结论。是吧?”

他的坦率、坦诚,让宋魁一时间无以作答。

这是一种行得正坐得端的自信,还是因有高层庇护而无所畏惧的耀武扬威?

从郭颖才办公室出来,他的心情莫名在沉重中有了一丝如释重负,却又在如释重负之余更加迷茫。

四月里的平京已是春了,北国的春总是料峭的、乍暖还寒的。昨天还寒风夹着沙土,隔上几日再看,道两旁的梧桐却悄然抽出了新叶。

嫩叶绿得新鲜,却也绿得发涩。劲风掠过叶梢,梧桐叶片在风中翻滚着打卷儿。街上行人无不裹紧了外套,缩紧了脖颈,嘴里念叨着、嘀咕着平京这天儿啊,变得真是捉摸不定。倒是春来了,还是又接着一场倒春寒?

景洪波如今的处境,大抵也就像这突变的天气,一点春的暖意与绿意都没见着,只有寒意裹挟,阴雨连绵。

警方刚查到王存运时,他还宽慰自己,不大点事儿,得沉住气。

但就这个月,先是浩通的法定代表人被传唤,紧接着便轮到江邶、远涛,企业负责人被反复传唤问话,员工也被多次问询,账目、合同等更是翻来覆去地查。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被查了得有三五回。别说是有问题,照这个架势,就是没问题恐怕也硬要查出来点儿问题了。

王存运被查得应接不暇、焦头烂额,给他打了几回电话,一次比一次张皇,最近这次更是问他,警方是不是已经掌握什么关键证据了,需不需要安排底下人跑路。

景洪波安抚他:“你不要慌乱,这个时候慌乱是大忌。跑路?本来没事,你人突然跑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个案子我们鞋底上一点儿泥都没沾,再怎么查也牵连不到我们。况且,如果警方手里真有什么证据,那就不是传唤,早都给你拘留了。”

王存运这才踏实点儿,“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尽量再扛一阵儿吧。”

虽然宽慰王存运,景洪波自己心里却愈发没底儿起来。甚至,他越来越担心已经被留置了三个多月的徐北强会顶不住交代出来些什么。在那种地方,人是很脆弱的,如果他们的堡垒一朝坍塌,那么一定是从徐北强这里被攻克的。

但是,徐北强咬出来的第一个人难道不该是何崴吗?他现在还好生生的,是否说明他们也都还暂时安全?

暂时,是啊,连他潜意识里都认为他们只是“暂时”安全,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怎么信任这个何崴。如果他被宋魁拉拢、倒戈了呢?

景洪波越想越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翻出不久前刚拨过的电话,再次打了出去。

“汪市长,咱们老哥俩也挺久没见面了,何时有空,来府上坐坐啊?我这儿新拿来些今年头茬的顶级龙井,请你尝尝。”

汪大川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自打耿祈年自杀后,他便感到局势似乎在一步步滑向他无法掌控的边缘。先是宋魁在呈天投资这事上罕见地没有站在他这一边,接着徐北强被停职调查,现在又被留置,他牵头的梧桐半岛项目解决方案也一律被郭颖才否决,甚至叫停。

他似乎嗅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因此最近往省里几个领导那里跑得都勤了许多,甚至上个月还专门跑了一趟北京。这节骨眼上,景洪波这边可不能再出岔子。

思前想后,还是应了:“好,那你说个时间吧,咱们聚聚。可不要搞饭局啊,喝两杯茶就行了。”

嘛呀好看到欲罢不能

太好看了,而且好适合影视化啊

我也是看的欲罢不能,上帝视角的我都越来越不敢相信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身处其中的老宋更是难啊

第八十八章

周末下午,两人约在景洪波的一处别墅见面。

汪大川到得时候,景洪波正在院儿里的小池塘边站着,喂鱼。

看他哗哗地将手里的鱼食往池子里头撒,汪大川走过去,在他身边儿驻足,道:“老景,挺有闲情逸致的嘛。”

“噢,汪市长来了。”景洪波转头望向他,问候了一句,自嘲道:“嗐,何来闲情逸致,心中郁郁,打发时间罢了。”

汪大川并不接他这“心中郁郁”的茬,只看着池里争相竞食的锦鲤,道:“你这鱼也不是这么喂的,撒这么多食,该吃撑了。”

景洪波笑叹声:“不想喂的,吃了个肚儿圆。想喂的,可不上钩呢。”

他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汪大川便直言不讳:“怎么,你不想喂谁,又是谁没上你景总的钩啊?”

景洪波却摆手不提,“啊,没有没有,信口胡言罢了。”将手里剩下的鱼食一股脑儿撒进池子里,拍掉手掌上的残渣,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净手,请汪大川移步室内:“走走,咱们进去坐着,边喝茶边说。”

坐下来,景洪波依旧不提正事,而是让乔玉沏上功夫茶,在旁滔滔不绝地讲起这回这狮峰山的头茬龙井是何等臻品,市面上一斤叫价上万都拿不到货如何如何。

汪大川听着他这番吹嘘,接过乔玉递来的茶汤,咂摸进嘴里,没品出什么特别的滋味儿来。

两只老狐狸都心知肚明对方肚子里揣着什么明白,却又都不约而同地装起糊涂,打起太极。

最后还是汪大川先听得不耐,放下茶杯,道:“老景,别啰嗦什么狮峰山了,你就直说吧,今天叫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这么简单吧?”

景洪波并不看他,吹了吹手中茶杯里滚烫、清亮的茶汤,笑了笑:“汪市长,咱们这艘泰坦尼克号现在开到了北冰洋,眼瞅着要撞上冰山了,您是不是该给把个方向、转个舵呢?”

汪大川嘴角往下一撇:“老景啊老景,你也六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跟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似的没点城府呢。我不是说了,你不要杞人忧天,我看现在一切正常得很。撞什么冰山嘛,无稽之谈。”

景洪波才抬眼看他,语气沉下来:“宋魁最近查我查得都快底儿朝天了,已经查到浩通这层了!”

汪大川面色一凛:“什么?那老段不是危险了?”

“反正我的人嘴紧得很,什么也没交代。他危不危险我不知道,我已经是被逼到绝路了。所有的业务被迫暂停,多少天了,流水都还没有以前的零头,这还叫一切正常?”

“你几个亿的底子,就这几天顶不住?他查就让他查嘛,咱们的事情早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有什么可怕的?”

“徐北强可是进去四个月了,如果段康安真的也被瞄上弄进去,他能不把你咬出来?”

汪大川陷入沉默。

景洪波继续火上浇油:“宋魁现在跟只狗似的辇在我屁股后头,我跑得动也就罢了,要是哪天跑不动,让他给我咬倒了……”

汪大川抬手让他打住:“好好,那你想怎么办?你我到了这步还不赶紧各显神通、各求各的菩萨,难道还要我替你出面再扛事?宋魁我现在可是一点儿都管不了,顶多从何崴这面想想办法。”

“何崴?一个三把手,本来就没几分能量,现在又被宋魁强压过一头,我看他怕是连半句话都说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