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

听到那声“父”,洛文启天的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称呼了,这世上,除了拉尔法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喊他父。

将脱下的睡袍再度给天河穿了回去,洛文启天为天河盖好被子,按着太阳穴,慢慢的,慢慢的坐在了床边的沙发里,他突然觉得很累,一动也不想动。

几个小时后,拉尔法睡醒了,似乎没完全清醒,他睡眼惺忪的抱着被子转了个身,这才突然察觉到床边的沙发上坐着个人。洛文启天以一种很疲惫的姿势扶着额头,将手肘垫在沙发扶手上,无力的撑着上半身。见洛文启天坐在这里,尤其是那副疲惫的样子让拉尔法吃了一惊。赶紧坐起来,拉尔法有些发愣,片刻后,他从床上下来,直直跪在了洛文启天脚边,他知道如果是天河,肯定会马上跪到洛文启天脚边。

见洛文启天用手杵着头,不说话,拉尔法咬咬嘴唇,赤着脚跑出去,片刻后端着杯红茶走了回来。

跪下,低头,双手端着茶碟,将红茶恭敬的举过头顶,稳稳当当的送到洛文启天手边。动作规矩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家主大人,请用茶。”

拉尔法没敢喊洛文启天爸爸,他觉得天河肯定不会马上就适应喊洛文启天爸爸这件事,需要一个适应期。

“你背上的伤好了么?”

洛文启天将手从额头上移开,笑得有些勉强。

“谢家主大人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回答这句话时,拉尔法莫名出了一身虚汗,他竟然忘了天河背上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早知道就让人在自己背上也仿制出一些伤痕,不过看洛文启天的神色似乎是没有怀疑。

“那就好。”洛文启天接过茶,轻抿了一口。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家,家主大人。”拉尔法犹豫了一下,突然说:“请家主大人责罚。”

洛文启天的薄唇贴在杯壁上,停住往嘴里送茶水的动作。

“属下,属下大胆,在医院时用了很好的药物,所以将背上的伤都治好了。”拉尔法觉得还是对洛文启天谎称背上的伤都治好了比较稳妥,也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洛文启天将茶杯放在一边的矮几上,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天河。

啪洛文启天抬手给了天河一个耳光。

拉尔法顿觉脸颊一痛,下意识的眉头一紧,左脸热辣辣的疼着。

洛文启天认真捕捉着天河挨打时细微的表情变化,心砰砰跳得厉害。几秒钟后,他恢复了良好的自制力,拉起天河既温柔又不失威严的问:“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属下擅自用了不该用的药和……”

“不对!”洛文启天猝然打断,并加重了语气。

“那……”拉尔法有些懵。

“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再自称‘属下’,没人的时候,你该喊我什么?”

拉尔法抬起头看了洛文启天一眼,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的喊了声:“爸爸。”这声爸爸,不仅是他替天河喊的,更多也是替自己喊的,他多想喊洛文启天一声爸爸。

洛文启天扶起跪在地上的天河,拍着他的肩,让他穿好衣服后下楼吃饭。

回到自己的书房后,洛文启天神色凝重,拿起了电话。

午饭的时候,鹰取烈没看到倾城。以前不喜欢倾城时,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眼前晃荡,讨厌得不行,现在认可倾城觉得他好了,想见他时,却总也找不到他。倾城没在身边,连吃饭的时候,鹰取烈都心不在焉。

吃到大约一半时,鹰取烈余光瞥见倾城过来了,只不过没有走近,而是停在了餐厅的玄关处,恭敬的站着,严格恪守身份,不再往前进一步。

吃过午饭,鹰取烈没去陪鹰取风,也没回房间休息,而是带着倾城来到了别墅后面的树林里。

倾城不知道鹰取烈要做什么,什么也不问,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

树林深处有一座欧式凉亭,仆人已经按照鹰取烈的吩咐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摆满了珍肴美酒。坐下后,鹰取烈发现倾城在凉亭外垂首站住,心里恼火,便大声的喊倾城的名字。

倾城听得出鹰取烈口气中的怒意,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好惹爸爸生气了,他谨慎恭敬的走进凉亭,不等鹰取烈吩咐,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小个玻璃杯,无声的砸碎的地上,恭敬的跪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熟练无比,甚至没给鹰取烈时间反应,倾城就如同往常那样跪在了碎玻璃渣上。

等鹰取烈反应过来倾城做了什么时,倾城已经跪了一会儿了。倾城微垂着头,英俊帅气如同刀刻般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只有平静和淡漠,不是不痛,也不是习惯了疼痛,而是他不敢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唯恐爸爸看到会不高兴。

鹰取烈心里又气又疼,挥手让仆人都从凉亭里退了出去,他看着倾城乌黑柔顺的头发,隐忍着心疼,半含怒气的问:“疼么?”

“倾城不痛。”

“起来!”鹰取烈喝道。

倾城有些错愕,以往爸爸发怒的时候自己必须是跪在这上面受罚的,难道这次爸爸要换手法罚自己了?倾城听话的站了起来,玻璃渣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日光下闪亮得刺眼。

“坐下。”鹰取烈指着自己身边的凳子说。

“倾城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鹰取烈命令道。他知道这会儿只能用命令的口气强迫倾城吃饭。他知道他的焰儿还没有吃午饭。

见鹰取烈发火了,倾城在心里埋怨自己又惹爸爸生气了,听话的坐了下去,却比站着还难受。

见倾城坐得不自在,鹰取烈想让倾城放松下来,便问:“刚刚你在看什么?地上的树叶有那么好看?”鹰取烈嫉妒儿子在凉亭外站着时宁愿低头看脚下的树叶,也不愿意抬头看看自己这个爸爸。

“对不起,是倾城不懂规矩,请大帝责罚。”说着,倾城就要跪地请罚。他知道自己看树叶的举动又莫名奇妙的惹爸爸生气了。

鹰取烈没想到闲聊的话也能让倾城这样诚惶诚恐,自己以前是有多喜欢找茬挑剔,是有多无理取闹,儿子才会在自己面前这样小心谨慎?鹰取烈心里很难受,押了一口闷酒。

见倾城真的又跪下了,鹰取烈第一次感到无可奈何,看来儿子真的被自己迫害苦了,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了。原本思忖了好久的话,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对倾城说出来,可话到嘴边,鹰取烈又咽了回去。他想送给倾城一件礼物,那次他答应倾城只要剿灭了MTM就会送他一个礼物,可这会儿看来,如果他真的给倾城一件礼物,倾城一定会恭敬的跪在地上,惶恐的说“倾城不敢”。鹰取烈暗自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闷酒。

看着虔诚跪在自己脚边的倾城,鹰取烈沉着脸说:“现在我有件事让你去办。”

“请大帝吩咐。”

鹰取烈一字一顿的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不能有任何疑惑,按照我说的去做。听明白了么?”

“是,倾城明白。请大帝吩咐。”倾城做好了为鹰取烈做任何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