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啊?哦……她不给开灯,我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撞的。”我愣愣地说。

裴以北在一旁的包里翻了一会,找出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她往手心上倒了一点,揉到了我的淤青上。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地说她看着也不像上年纪的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治跌打的药,她抬起腿晃了晃脚上的高跟鞋。

“高跟鞋这么反人类的东西,要不就别穿了,网上那些无良商家把高跟鞋吹得天花乱坠的,还不是为了卖钱。”

“我穿是因为好看。”她淡淡地说。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于是我乖乖地闭嘴了。

她收好跌打药,把我的腿放了下来,像一个经验老到的赤脚医生空口诊断一样,从容地说到了明天我这块淤青会变得更吓人。

我倒没有被这个唬到,毕竟当时疼得跟要截肢了一样。

裴以北把她的电脑包重新抱到了膝盖上,说,“其实……我今晚出现在楼下不是偶然,我已经连着好几天下班后到这附近闲逛了。”

“闲逛?”我着重强调了一遍她说的这两个字,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说,“是来这儿吃兰州拉面……还是等早餐店开门?”

话一出口,我才察觉到语气里的敌意,开始懊悔起来,担心我们像上次一样不欢而散。

如果是其他人,我不会有这种懊悔,顶多是担心对方报复我。可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裴以北,我并不讨厌她,她属于我愿意接触的那一类。

裴以北好脾气地解释说,“那天你离开公寓之后,我一直想找你道歉。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问了同事也都不知道,就只好到这栋公寓附近碰碰运气。”

“可那天……你为什么突然那么说?”我低着头,从侧边瞄了她几眼,没敢抬头看。

我抓着沙发边沿,不等她回答,别别扭扭地转过一点头,问,“我、我是不是……很讨人厌?或者说,讨你厌……”

“没有!”她突然转身对着我,抬起手在空气里胡乱挥了几下,说,“我当时是因为回想起了跟嘉阿姨有关的一些事,你那么说她,我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才说话那么冲!”

“哦……但是……你管夜里十一点多出没伸手不见五指的城中村叫‘碰碰运气’?那运气是得有多好才能碰到我?”

她盯着我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最后不还是碰上了吗?”

说的也有道理,我得想办法从她身上偷点运气过来。

“其他的也就算了,就是这电脑,”我往她坐的位置挪了挪,郑重地拍了拍她的电脑包,说,“以后还是不要乱扔了。”

“我当时看到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就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你当时没想那么多,但你以后还是要多想一点。你都不知道那个刀、就那个刀尖,距离我最近的时候可能还不到一厘米!我差点就破相了!”

我回忆起明晃晃的刀尖在我眼皮子底下掠过鼻尖的场景,不禁越说越激动。我举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仅仅是隔着大老远晃了一下,裴以北都被吓得往后仰出了双下巴。

她缓慢地靠近我的手臂,握着我的手腕轻轻把水果刀放回了茶几上,说她下次一定会记得先报警。

呵呵,我扯着嘴角朝她假笑了两声,心里想着还是不要有下一次了。

“你养父母那边怎么样?买卖被拐儿童是可以判刑的。”她忽然换了个严肃的话题,“不过这里还涉及到了一个追诉期的问题,要看事件的定性,你还记得你是哪年……”

南亦嘉的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警察也跟我说过养父母的问题,由于没有虐待情节,他们的建议是私下调解。

我不大理解,拐卖儿童明明是刑事犯罪,就算他们作为收买方不负主要责任,但也是这条犯罪链当中的重要一环,为什么可以不经过法庭?

当时我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南亦嘉身上,就没深究。现在一想,养父母那边至今也没联系过我,倒好像是不了了之了。

裴以北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走神得这么专注,是在想什么。

我按下她的手,问她想不想吃夜宵。

她先是一愣,随后可能是出自于律师的敏锐,判断我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想吃什么?”

她反过来握住我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在纵容我。

“我晚饭都没吃,快饿死了。公寓前这条街走到头拐一下,有一个摆摊卖炒粉干的大爷,卖相看起来相当不错。”说着我站起身,顺便把裴以北也拽了起来。

她一路被我拽到了玄关,高跟鞋在地板上蹬得啪啪作响,我都担心楼下的住户投诉。临出门前,我从鞋柜里拿了双勉强可以外穿的拖鞋给她。

“这是你妈妈的鞋子,我穿不合适吧?”她犹犹豫豫地问。

我摇摇头,把拖鞋往她脚边推了推,说,“这是我带过来的,本来打算洗澡的时候穿的。”

所以你待会儿还得把它穿回来,我偷偷地藏了这句话。

第7章

楼下嘈杂的人声来了又去,得益于窗户前那两片不怎么遮光的遮光帘,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我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只扭过头看窗户的方向,心想这朝南和朝北还真是不一样,我已经说不上来上一次见到刺眼的太阳光是什么时候了。

每天神志恍惚地醒来,再像灵魂出窍一样去挤公交,太阳从东边换到西边,然后在一片黯淡的天光里回到住的地方。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重复几十年,我每次都恨不得把眼睛一闭,马上就能过去。

关于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我只记得,我带着裴以北七拐八绕地找了很久那个卖炒粉干的大爷,就是找不到。我说再走过一个拐角一定能看到他,裴以北说同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我们争执不休地走着,最后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于是妥协下来,和裴以北就近吃了顿烧烤。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我才把左手抬起一个很小的角度,忽然一阵迟钝而强烈的酸痛感袭来,我的手往下一沉,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一定是裴以北那台电脑的功劳。

我翻了个身,背朝着窗户,不仅腿上传来一阵淤青的钝痛,脑子里也好像翻江倒海一样,飘过了一阵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