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这个不正经的哥哥不太可能有正经事说。

但她还是乖乖地跑到一边的松木架上玩去了。

傅澜生右手画了个圆,张开结界阻绝了阿宝的视听,这才对南胥月道:“我日前得到一样法器。”说着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这镜子名为‘血鉴’。”

南胥月从傅澜生手中接过镜子。这镜子材质奇特,似银非银,椭圆形的镜面一片漆黑,四周镌刻着法阵符文。

“这是从一个邪修手中得到的,那个邪修练的是血祭之术。他以自己的血为引,诱使他人喝下之后,之后再用这面血鉴,便能得到与他血脉相关之人的感官,能见其所见。”傅澜生说,“我好奇滴了一下自己的血,结果却在镜子上看到我母亲正在练功。”

南胥月心念一动:“你看到的,是傅宫主看到的景象。”

傅澜生点了点头:“画面只持续了五息,便变幻了景象,变成我父亲在练功。”

那一日,正好是傅渊停与段霄蓉在修行。

“只有看到他们两人吗?”南胥月思索道,“虽然傅宫主与段长老只有你一个儿子,但还有其他血亲,看来这血鉴只能看到直系血亲的感知,太远了,血脉联系便淡了。”

“我猜也是如此。”傅澜生道,“不过如果我有其他兄弟姐妹的话,兴许也能看到。”

南胥月轻抚冰冷的镜面:“所以,你让阿宝试过了?看到了什么?”

傅澜生脸色越发凝重,呼吸也沉缓了几分:“我先是看到了蕴秀山庄……”

“那应该是阿宝的母亲,秀秀的所见。”南胥月道。

“接着,我看到了……一轮红月。”傅澜生语气沉重,“那是魔界。”

南胥月一怔,抓着镜子的手一紧:“阿宝的父亲在魔界?阿宝的父亲应该是人族没有错,为何会在魔界?”

“所以我才着急找你过来,我觉得这事太不寻常。”傅澜生心情有些烦躁和不安,“正常人族,怎么会出现在魔界?所以我对阿宝父亲的身份存疑。”

“你之后又再看过吗?”南胥月问道。

“第一次看到魔界绯月,不到五息镜面便突然变得漆黑,我怀疑,他感知到被人窥伺了。”傅澜生道,“之后我再试了一次,便看不到了。”

“不无可能,但那人若能感知到窥伺,又能遮掩天机,那身份与实力便不可小觑。”南胥月神色凝重地摩挲着镜子边缘,“其实,秀秀最初找过我帮忙,我也曾为傅沧璃卜卦过。但秀秀对傅沧璃知道的不多,只有一个姓名,极难得到清晰的结果。我算了几次,一无所获,因此我推断,傅沧璃并不是那人的本名。一个人一生中也许会有很多名字,但只有第一个取的名字与这人有本命联系,假名是算不出来的。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我用阿宝的生辰八字,算了她的父女之缘。”

傅澜生紧张问道:“结果如何?”

南胥月沉默了片刻,才道:“父女缘浅,只有四个字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傅澜生喃喃念道,“这如何解释?”

“意思就是,阿宝这一生,与她的父亲只能见一次。”南胥月面色凝重道,“卜卦结果向来模棱两可,这一次见面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无从得知。可能不利于阿宝,也可能不利于她的父亲,但从卦象来看,并非吉兆。所以我一直没有尽力帮阿宝找傅沧璃,这一面,也许晚一些见,甚至不见更好。”

傅澜生心下一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旁边无忧无虑的阿宝身上。她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嗅宝鼠,若论心智,也许不过人族六七岁的小姑娘,她从未见过父亲,一心想要寻找,然而结局很可能是一次生死离别。

阿宝天真懵懂,却也乖巧可爱,总是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和外面那些喊他“哥哥”的女修却是不一样的感觉。傅澜生自小没有兄弟姐妹,听得多了,便也将阿宝放在了心上,仿佛真的有了这么一个妹妹,总想着疼她宠她,有时候也会想捉弄她,但她若真的伤心难过,他也会心疼。

“南胥月……”傅澜生狠心道,“那便不见吧,这件事,你帮我瞒着阿宝。”

南胥月叹了口气,道:“她若不问,我便不说。但是傅兄,命中若是有一面之缘,那这一面,迟早是会见到的。”

傅澜生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反正先拖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那人若是真的在魔界,也许能叫暮悬铃帮忙打听一下,虽然仙魔势不两立,但好歹阿宝也叫她一声姐姐,她不至于对阿宝无情吧。”

“她……”南胥月眼神暗了暗,“方才听说,她落入谢宗主手中。”

傅澜生眼神顿时有些古怪,既是同情又是好笑:“南胥月,你的心上人别有怀抱,在谢宗主身边,倒是十分安全,只是你心里便真的不介意吗?”

南胥月自嘲一笑:“傅兄,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她喜欢旁人,于我并无影响。”

傅澜生啧啧称奇:“南胥月,这话有几分无耻,不像是你会说的,倒像是我说的。强求的瓜甜不甜,尝一口就知道了。”

南胥月玉白修长的食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垂眸望着浅色清茶,微笑道:“纵是苦的,倒也无妨。”

有些苦,便像这杯中茶,是会回甘的。

他早算过,她与谢雪臣这一生,有缘无分。

那他等等,又何妨。

暮悬铃身不由己,被谢雪臣半是挟持着离开了镜花谷。谢雪臣动用了南胥月留下的传送法阵,暮悬铃以为谢雪臣是要将自己带回两界山,作为人质威胁桑岐,但一阵微微眩晕之后,她便发现自己的所在绝非两界山。

略显湿润的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香草的芬芳,放眼所及皆是鲜绿之色,生机盎然,令人精神一震。

“这是什么地方?”暮悬铃皱眉问道。

“灵雎岛。”谢雪臣答道。

“你把我带来灵雎岛做什么?”暮悬铃戒备地看向谢雪臣。

东海之上群岛众多,如星河散落,而灵雎岛乃是东海群岛中灵力最充沛的洞天福地,千年前灵雎岛的祖师爷在此开宗立派,不断壮大,如今已经是东海之上势力最强的仙家宗门。其他岛屿六成为妖王占据,其余为强大散修的洞府,妖族势力在东海占了绝对优势。妖族与仙盟五派关系时好时坏,灵雎岛是仙盟五派之中和妖族关系最为友好的宗门,东海妖王皆卖灵雎岛几分面子。

谢雪臣道:“我们的目的地不是灵雎岛,而是相邻的琼琚岛。”

若是御风而行,须得一日才能到达,也容易泄露行踪,不若使用法阵,须臾便至灵雎岛,再从此处前往琼琚岛,便只需片刻功夫。

“谁和你‘我们’了。”暮悬铃不悦地嘟囔了一声,又问,“你又去琼琚岛做什么?”

“我要去琼琚岛上的落乌山寻一朵花,名为长生莲。”谢雪臣道。

他要找一朵花,听起来似乎和她无关。暮悬铃学过炼丹炼器,对长生莲也有所耳闻。传说上古之时天生十日,射落九日,而落乌山便是九日葬身之所。落乌山位于琼琚岛东部,占地千里,常年被瘴气笼罩,就连妖王也不敢踏足其中,生怕有去无回。长生莲便生在落乌山中的无水之地,色如白雪,百年一开花,一花开百年,传说长生莲是不老药的主药之一,但至今也未曾有人炼制成功。

暮悬铃讥讽道:“谢宗主年纪轻轻,也想长生不老了?”

谢雪臣没有否认,他想起玄信所说

“悟心水的主药为悟心草,悟心草生于落乌山,与长生莲相伴而生。悟心草能麻痹人心对七情六欲的感知,而长生莲的莲子却是天下至清至苦之物,二者相生相克。莲子之苦,可破悟心草之药性,削弱悟心水对心脏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