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冰雪一样高洁,梅花一样的孤傲的人,不能让他再受到侮辱。

她意识混沌地在雪地里跑着,想要引开那些人。

她的大哥哥永远留在了那片雪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睁开眼,便看到了一轮绯月。

“我们半妖,生来被人遗弃,没有生辰,没有姓名。”暮悬铃听到头顶上传来桑岐说话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比自己高大了许多的黑袍祭司。

“我是被遗弃于歧路的扶桑之下,故自名桑岐。”桑岐看到了虚空海边的黑色魔树,淡淡道,“你是逢魔时刻的悬铃花,便叫暮悬铃吧。”

“你自幼孤苦无依,在明月山庄受尽磋磨,今日我收你为徒,你要记得,你的仇人是那些残忍的人修,他们伤害你,作践你,总有一日,你要踩在他们头上,称你为王!”

暮悬铃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说:“也不是所有人修都这样……”

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少年的背影。

“那又如何。”桑岐冷笑道,“也该让他们体会一下我们的痛苦了。”

那些珍藏在心底的记忆,一幕幕如走马灯流转而过,最终变得苍白,再激不起半点漪澜。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桑岐夜袭拥雪城,救走暮悬铃,重创谢雪臣,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仙盟,世人皆惊。

众人前往拥雪城打听,却只得到谢雪臣闭关的消息。仙盟众人心知谢雪臣自万仙阵被俘,后来熔渊受刑七日,神窍刚刚恢复,便又拦下法鉴自爆,接连遭受重创,根本没有喘息之机,再遇上桑岐夜袭,恐怕更是雪上加霜。当夜不少人亲眼见到谢雪臣与一头魔蛟激战,浴血将其斩杀,后来又追击桑岐,耗尽心力,险些丧命。素凝真本想斥责谢雪臣不杀暮悬铃留下后患,但见其余诸人面色凝重,并无责备之意,况且谢雪臣属实付出良多,她孤立无援,便只有愤愤按下。

谢雪臣留下话,闭关一月,仙盟诸事由傅渊停暂理,众人皆无异议,只是进攻魔界之事便只能暂时停下。

傅澜生受不住阿宝的哀求,便去找傅渊停了解桑岐夜袭之事。

傅渊停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千金一泡的灵源仙茶,似乎对仙盟之事并不着急。

“那夜动静闹得不小,桑岐派出了一条实力堪比法相的魔蛟进攻拥雪城结界,把谢雪臣调虎离山,自己则用了秘法潜入拥雪城,救走魔族圣女。”傅渊停耐心地和自己的儿子解释道,“听说南庄主当时也在场,不过我们赶到拥雪城时,他已经回了蕴秀山庄了。他一个凡夫俗子,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和桑岐这种手段通天的半妖如何能比,他居然能逃过死里逃生,倒也是有几分本事。”

傅澜生听说南胥月没事,作为他的好友,倒是替他松了口气,但他此行前来,是代阿宝问暮悬铃的状况的。

“父亲,那个魔族圣女被散了魔功,半妖祭司何必冒这么大危险把她救走?”傅澜生犹豫道,“两位实力超绝的修士对决,她夹在中间也是十分危险……谢宗主可曾说过她是死是活?”

傅渊停皱了皱眉头,扫了傅澜生一眼,不悦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看上那个妖女了?”

傅澜生立刻否认道:“怎么可能,她可是南胥月的心上人,我怎么可能对朋友的心上人动歪心思。”

傅渊停听了这话似乎也没有多放心,眼神闪烁了一下,冷冷道:“你多放些心思在修道上,你资质虽然比不上谢宗主天生十窍,但勤加修炼,百岁之前也是有望修成法相。你小时候贪玩,你母亲便也纵着你,秋水功虽有速成之效,但反而让你轻于修心,要知道,修道之士能走多远,最重要的便是道心是否坚定。”

傅澜生对修道向来不感兴趣,他为人风流,耽于享受,人生信条便是及时行乐,最受不了修道的枯燥乏味,听父亲又要说教,他便想着溜走了。

便在这时,段霄蓉走了进来。她眉眼艳丽雍容,气势凌人,唯有对傅澜生这个儿子格外溺爱纵容,远远听到傅渊停在训斥儿子,她便板着脸进来。

“澜生是我的儿子,他资质如何,道心如何,我难道不比你清楚?”段霄蓉皱眉冲着傅渊停说了一句,便又转过头对傅澜生温声道,“澜生,这些日子仙盟事多,倒是母亲忽视了你的修行了,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傅澜生素来知道家里谁做主,立刻殷勤地给母亲斟上一杯茶,俊美的脸庞上挂着乖巧的笑容,道:“没有。”

没有修行,自然就没有难处了。

段霄蓉对儿子的侍奉很是享受,满意地接过茶。

她之前也有两个孩子,不过生得早,当时她还未升法相,前夫资质也差,故此两个孩子资质也是一般,虽然开了神窍,但始终未能更进一步,早早便去世了。段霄蓉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便不再草率选择道侣,而是等到自己修成法相,也寻找到合意的法相道侣,才生下傅澜生。

果然,傅澜生的资质极佳,她也对这个儿子百般宠爱,舍不得他受太多修行之累,否则也不会想出秋水功这种烧钱的修行之法。傅渊停对此并不赞同,但段霄蓉一意孤行,他虽名义上是碧霄宫宫主,但真正发话的,却还是段霄蓉。毕竟修道世界,实力为尊。

“你这个孩子向来是聪明懂事的,母亲也不为你多操心。”段霄蓉慈爱地看着傅澜生,又道,“你早晚是会修成法相的,这事并不急求成,太着急了,反而失了平常心,我看你现在心态无欲无求,最是正好。”

傅渊停默默喝茶,不愿与道侣争辩。

“不过有件事,母亲还是得叮嘱你一番。”段霄蓉郑重道,“仙魔两道之战蓄势待发,这段时间,你就待在碧霄宫不要出战,免得遇到危险。”

傅澜生皱眉问道:“既有战事发生,我身为少宫主,又岂能畏战退缩?”

“你现在只是一个金丹,轮不到你冲前面去逞英雄。”段霄蓉语重心长道,“晋升法相之前,千万得珍重自身,保全性命方是长久之道。你的战场在百年之后,你要知道,你的目标是未来的仙盟宗主。”

傅澜生心头一颤,有些不敢置信。他向来风流不羁,随心所欲,对力量没有欲望,对权力更没有渴求,竟不知道母亲对自己寄予如此厚望。

“谢宗主天人之姿,剑道之强,千年来无人能出其右,他如今才二十有五,宗主之位至少还得坐上几百年,而且,他还会越来越强。”傅澜生无奈道,“母亲,您也未免太看得起儿子了。”

“呵。”段霄蓉捧着茶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法相有千年之寿,但又有几人能活到千年?你看法鉴尊者,再看看一念尊者?真正寿终正寝的,少之又少。”

“母亲的意思是?”傅澜生心有所悟,但没有说出来。

段霄蓉道:“谢宗主纵然再强,也只是个人,但凡是人,就会被杀死。你可曾见过他的剑道?他的剑道,天下缟素,我不独存,乃是玉石俱焚、不留后路的剑气,虽然一往无前,但是过刚易折,非长久之相。”

傅渊停也是微微点头,认同段霄蓉所说。仙盟之中,属碧霄宫立场最为中庸,碧霄宫之强,强在底蕴,他们最像俗世中的生意人,做的是和气的买卖,既能在素凝真面前卖好,交换利益,也不会得罪谢雪臣,端的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对他们来说,仙盟如何,天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全自身。

傅澜生活了二十几年,今日方觉自己懵懵懂懂,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我看谢宗主对那个魔族圣女可能有点动了心思了。”傅渊停神色晦暗难明,身为男人,他自觉能明白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这只怕会对仙魔之战有所影响。”

“只盼不要烧到我们碧霄宫就好了。”段霄蓉皱了下眉头,又拍了拍傅澜生的肩膀,嘱咐道,“你啊,最是风流多情,可别被什么脏东西勾了心神了。只有仙盟正统,法相之女,才配得上你。那个高秋旻倒是法相有望,来日还有可能继承镜花谷之位,你可以与她多亲近亲近。”

傅澜生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敬谢不敏道:“母亲不要开玩笑了,高秋旻一心都在谢宗主身上。”

“未来之事,犹未可知呢。”段霄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道,“听说你近日在宫中找人,要了弟子名册,可是又看中了哪位女弟子?”

傅澜生无奈道:“母亲错怪我了,我是在找一个男子。”

段霄蓉皱了下眉头:“你何时好龙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