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禁卫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帮他?

日头升到正头顶的位置,日光刺目,霍千斛身上的汗珠顺着血渍沥沥滴落,腹中传饥饿至极引发的绞痛感。

这两个月,他饿了啃树皮野果,渴了喝溪水,肠胃没碰过人吃的东西,每到午时,便要翻江倒海折腾一番,他早习惯了。

擦去眼前的血汗,按下心头那隐晦的猜忌和不安,霍千斛怕禁卫去而复返,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眸光转了一圈,看到最西边民房里升起的炊烟,眼底微亮。

先过去打探一下情况吧。

说不定还能蹭口饭吃。

……

与此同时。

王府禁卫议事的破旧祠堂内。

贺喜年坐在主位,地上跪着刚才那出言为霍千斛解决危机的禁卫。

那禁卫又瘦又白,如今挨了贺喜年一顿训斥,又挨了两巴掌,左右脸上各升起两道巴掌印子,倒显得脸肿了一圈,那本就细小的双眼,被挤得愈发看不出形状来。

胸口一脚踹断了肋骨,后腰一脚尾椎骨错位,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唇角染血,看着好不狼狈。

即便这样,贺喜年仍余怒未消。

声音吼的震天响,“跟你们说过多少遍?那些挖了眼睛死在窦神医手上的畜生,一个都不要碰,为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要将本官的话当作耳旁风!”

原来,山上食物短缺,别说是肉类了,就是粮食都渐渐供应不上了。

这鹊山虽物资富饶,这群禁卫虽有一身武艺,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被困在这山埃里头,根本没办法采集打猎。

一群习武之人,血气方刚的,每日不仅要操练身体,还要开辟山道,消耗极大。

为了维持体力,他们会把那些死在窦大夫手中的牛、狗之类的畜生,悄悄拦截下来,私底下开个荤。

可这事,是被窦大夫言辞禁止的。

窦大夫是医者,天生仁心,要他拿这些人命、畜生的命做试验,已经突破他的底线了,若死在他手中的这些活物,最后还要被剖尸烧煮,成为大家的腹中餐,那就太过残忍,有伤天和,这换眼术不做也罢。

窦大夫拿这话威胁玄翼,玄翼自然得顺着他,叫来贺喜年,要他约束好底下的人,三令五申地交代他,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死在里头的畜生,猫随流水狗挂树,都找个地方好好安葬,留下全尸。

可人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今日没明日的,明面上听着玄翼的吩咐,私底下,王府禁卫里几个心思活泛之辈,悄悄打起了那些牲畜的主意,常常偷摸拦截下几个,烤肉煮肉,大锅乱炖大快朵颐,屡禁不止。

今日……竟闹到王爷面前,险些被王爷发现。

贺喜年如何不恼?

凝眸,眸中戾气翻涌,正要继续骂他时,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嘈杂。

第四百二十八章 水中月

霍千斛避开众人到膳堂的时候,唯一的厨子正在杀鸡。

他饿狠了,看着那鸡脖子看的头晕目眩,一时不查,脚下歪斜,一头撞上外墙的围栏,发出乒乒乓乓的破坏声。

厨子被这动静下了一跳,手中的刀一滚,没落到鸡脖子上,反而砸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剌出半寸的伤口后,他痛的两手一甩,刀跟鸡子一起飞了出去,桌面上摆着的锅碗瓢盆哐哐当当砸在地上,鸡受了惊,扑棱着翅膀从矮墙飞了出去,撞到对面那简易搭建的院门上,撞开院门,露出院中的场景时,这才真正闯了大祸。

王府禁卫,都在祠堂里听贺喜年训诫,离此地相距甚远。

窦大夫带着几个随医,在偏僻的茅屋里继续研究换眼术,不问世事。

玄翼和云清絮住的地方,在村落的最南端,那里的视野最好,可以看到云海与山景,但离膳堂隔了一条枯干的河,更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

膳堂对面的院子,关押着那仅剩不多的盲人和囚徒。

如今只剩下二十几个了,便也不再屋子里锁着了,他们带着手铐、脚链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双目无神,哀戚悲涩。

囚犯在左边,盲人在右边,中央圈养着所剩不多的牲畜,泾渭分明。

人和畜生都知道自己的结局。

这几个月,从院子里拉出去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院门里头是生,是苟延残喘屈辱的生。

院门外头是死,是连死法都猜不到的死。

空气凝固、阴沉、压抑到窒息。

烈日灼烧,秋老虎好似要咆哮出最后的威风,牛马在圈中不安的走动,动作刻板又呆滞,蹄子落下的哒哒声,磨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直到院门被撞开,待宰的鸡扑棱着翅膀飞进院中,似一盆凉水倒进滚烫的热油中,点燃了每一个人心头的欲 火。

尤其,当那群囚犯看到看守在外的禁卫,竟然全部撤离,不知所踪后,理智彻底崩盘。

第一个男人,面上带着凸 起的横疤,先踩着镣铐,去墙角拽了一根枯干的木根,身体虽枯瘦如柴,三角眼里却射出疯狂的光,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后,狠狠骂道。

“操他娘的。”

“反正都是个死,早晚都是死,老子倒要看看,是不是王爷和她宠妾的命,就要比咱们这群人高贵些!”

语罢,提着棍子便出了院门。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院中其他尖锐锋利的东西,都被王府禁卫给销毁了,防止这群人在院中闹事。

他们便就地取材,有拿石头的,有抓了一把沙土的,有拎着破碗的,有卷起袖子的,陆陆续续,跟在刀疤脸的身后,出了这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