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景元帝在和岑文经成亲后,并没有阻止他干预朝政,当然,岑文经也很少这么做,他大多数时候是师从阁老张闻六在读书,不怎么过问朝政只在极其偶尔,景元帝大开杀戒的时候,如若没有必要,岑文经会劝那么一劝。
轻轻的,就像是手指拨动了琴弦那么简单,纵有再多的杀戮,都会被轻易消弭。这如同神迹,更像炼狱。
倘若景元帝真是因为岑文经而改变,这的确是好事一桩,可这种近乎会影响国运的改变,却仅仅只是为了一人,这是何等荒谬之事?
数年来,越是体会到这个事实,就越叫人心中古怪。但也没有人敢在岑文经跟前不敬了。
若是开罪了其他人,又事出有因,倘若真能辗转求到岑文经跟前,那或许还能求上一求,来个法外开恩。可要是得罪了岑文经,纵然他本人求情那都无用,景元帝非得将那人粉身碎骨才能善罢甘休。
得罪了岑文经的人,就连岑文经也没法救下他的命。
一想到这,沉庭轩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那笑意却是越发浓郁起来。
想来,他现在不过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头子,那山下的纷纷扰扰,与沉庭轩又有什么干系呢?教书育人,是书院的本分。
乾元书院这么多年能一直稳固扎根,除却沉家的支撑外,也有沉庭轩本人的理念在。他只教书,却不干涉朝政。
哪管朝中风云莫测,他也不过是个教书匠,又能干涉得了什么呢?是吧。
··.
咚咚,咚咚,咚咚-
连日的雨声停歇后,空气越发清新,惊蛰趴在车窗外,听着外头沉重有力的敲鼓声,不由得眼睛亮亮的。
“小九,小九你过来。”
沉重的身影压倒在惊蛰的背脊上,赫连容的声音阴冷地在他耳边响起:“你叫我什么?”
“小,小九呀。”惊蛰忍住那哆嗦的欲|望,可恶,分明知道他耳根很敏|感,“外祖父不是这么叫你的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义正言辞解释着。
“我们行走在外面,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小九,这听起来,多简单。”
分明之前一路走来,惊蛰都是叫男人容九的,这解释不过是挣着眼睛说瞎话,故意敷衍着呢。
“你想叫我小九,那也不是不行。”赫连容冷冷淡淡地说着,“会这么叫我的,都是比我年岁长些,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然后,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叹息了声。
“啊,我该叫你,惊蛰哥哥?”
惊蛰哆嗦了下,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用力揉了揉,“你,别在我的耳边说话。”
“惊蛰哥哥,以往不都是如此的吗?怎现在,又不行了?”
赫连容的声音清冷寡淡,可那字字句句,在惊蛰耳边回荡,却莫名激起了异样的情愫。惊蛰连后脖颈都红了,飞快将车帘给放下来。
咚咚,咚咚-
那鼓声依旧,还在耳边,可惊蛰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声音多么有韵感,只觉得这声调好似与自己的心声重叠在一起。
他捂着心口,又想捂着耳朵。
结果就是来回挪,哪一边都没真的捂住。
他岁数比赫连容小,经历的事情也没有他多,惊蛰已经习惯了有些事情上,赫连容对他的引导与教诲,然而现在,莫名被他叫着“哥哥”的时候,惊蛰却有着几乎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我错了,容九,我真的错了,别再逗我了....”
惊蛰在赫连容的怀里扭过身来,抱着他的胳膊讨饶。
“我不叫你小九了,容九,赫连容,陛下....”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有些乖巧地看着赫连容。
赫连容冰凉地注视着惊蛰,那眼神里带着某种毛骨悚然的专注。然后,他浅浅地笑了起来。
“哥哥这说得是什么话,合该是你来教导我,怎能觉得自己错了呢?”
..啊啊啊啊惊蛰真的后悔了!
·.·
龙母庙会,是潭州的风俗。
五月初八正是龙母的生辰,不论潭州的哪个地方,都会有大小不同的庙会,河道上,往往还会举行祭奠。
刚刚下山道时,听到的鼓声,就是河道上的船在举行仪式。而这种仪式,会持续到晚上。
鼓声不断,丝竹不停,水道边上,聚集来的百姓,却是不少。他们到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龙母庙内,有许多求姻缘,求子嗣的人都会去祭拜,庙祝守着香火,也在为人消灾解签。
惊蛰已经去过不少地方,但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庙会,他不由得四处看,好似非常惊奇。下了马车后,惊蛰往外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向赫连容。
“容九,快些过来呀。”
惊蛰朝着赫连容招手,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赫连容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迈步走了过去,身旁的护卫迅速融入人群,就近跟随在他们身旁。
男人抓住惊蛰的手腕,却道:“哥哥,你怎么走得这般快?要是丢了,在这样热闹的庙会上,可是不好找。”
惊蛰原本有些平复下去的脸颊蓦地又红了,他气鼓鼓地瞪着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狠狠踹了他一脚。
哪有这么不依不饶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