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雪从不打骂,甚至连重点的话都不曾有过一句,久而久之,几个宫女都愈发大胆起来,说话也不似刚来时拘谨。

苏樱雪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忙碌的人,既不言语,也不复提问。

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午后准点来,诊脉开方,这苦的药喝下去,绿窈就会拿一小盏青梅蜜饯给她去去嘴中的苦味。

绿窈总笑着宽慰她,“殿下,您是个有福的,这失忆症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归会想起来的。”

苏樱雪闻言,浅笑点头,挥手退去众人,留下自己一人。她以帕掩口,吐出来方才的青梅蜜饯。

青梅蜜饯是去核后腌渍的,可方才她吃到了硬硬的东西。她将手把外层蜜饯捣碎,露出里面密封的纸条。

只见纸上赫然几个字:请来一叙,璃月。

她又拆了剩余的蜜饯,发现只有摆在最上面的几个里装了一样的纸条。

苏樱雪看完纸条,转手将纸条与剩余的蜜饯残渣全扔进桌案上煨着茶水的炉火里,直到将那纸条与蜜饯一起烧完,方才罢休。

苏樱雪盯着明明灭灭的炉火,脑海里却浮现出刚回宫的那日。自那日以后,苏樱雪就出不了这长公主殿的主门了。

那个玄衣男子,被唤作新帝的人,打着保护她的名义,将整个长公主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她根本无法离开这。

那人每每来她这用膳,面色肃穆清冷,看向她的眸光总透着令人看不透的深沉与复杂。她不喜这样的目光,却也只能不露声色。

整个殿中,除了那个叫踏雪的,没有武功的哑宫女,似乎所有人都是在为那人说话。

苏樱雪沉默不语,却也在想,如何 能去一见一见这个叫苏璃月的。

绿窈每每在用膳前,会给她端来紫苏饮,这次她端来时,却见苏樱雪闭目慵散斜躺在贵妃榻上,一扇纱扇半遮面,美人如画。

“殿下,饮子来了。”

“放那吧。”苏樱雪一边漫不经心地扇了扇手中的扇子,一边轻声问,“绿窈,为何在宫内许久,没有一个亲人来看过我?”

苏樱雪淡淡地,满眸忧伤地问。

“难道我在这宫中,一个牵念挂念我的人都没有?”

“没有可以说说体己话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好一些的亲人?”

绿窈闻言,低声回答,“怎么会呢,一定是殿下尚在病中,亲人怕耽误殿下病情的缘故。”

“绿窈,这几日,我忽然想起一个名字 ,”苏樱雪淡淡的道,“我想起来一个璃月的人,却记不住她是谁,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面孔。”

“你帮我问问陛下,能否让我同那璃月,一同说说体己话?”

“既能想起,想必从前必定是极好的关系,说不定比喝药,更有效。”

“总归在这宫中,一日复一日,索然无味,有个闺友,或许这日子会更有滋味些?”

苏樱雪一边漫不经心地提起,一边低头喝了口紫苏饮,淡淡的紫苏味和甜味交融,比那苦药好喝。

“诺,殿下。”

绿窈收拾了饮完的杯盏,便转身离开。

第219 章 重游高楼

晚些的时候,楚星沉一袭明黄色龙袍,比往常来得早了些,似乎是在承政殿处理完奏章,便直接赶来,甚至来不及换下龙袍。

苏樱雪正在外头新堆好的水池边,命人搬了座摇椅和桌案,摆上瓜果和凉饮,坐在摇椅上,一手悠悠地喂着池中的锦鲤,一手拿着小扇,笑着看池中的锦鲤儿为了那点吃食扑腾出层层水花。

楚星沉走进长公主殿,看见便是这样的场景。摇椅上的人,喂着鲤儿,笑得无忧无虑。

他想起那日她跳崖的诀别,以及眼中的坚决,不得不说,他贪恋此刻这般无忧无虑的苏樱雪,对他没有半分敌意的苏樱雪。

虽不爱他,亦不恨他。

就像是个陌生人般,她看他的眼光虽有提防,却没有曾经那样的倔强与决绝。

或许这样也是件好事。

既然前尘往事那么令她难做,不如就这样相忘,重头开始。

楚星沉眸色温柔而晦暗,掩去心中隐隐的不安,在暮光中换上温柔的浅笑,迎上去。

“听绿窈说,阿姊今日能记起些了?”楚星沉看向苏樱雪,眸光温柔,言语温柔。

“有个名字,璃月,好像很熟悉。”

苏樱雪放下手中的折扇与鱼食,从躺椅上起身。

“别的依旧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苏樱雪微微有些懊恼,她抬头看向眼前已然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天子,低声呢喃,“你叫我阿姊,我也记不起来曾经。听绿窈她们说以前我对你有恩。”

“可是我想不起来分毫关于你的点滴。”

“我依然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一切。”

“可是在这长公主宫中,若只有我一人,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总归有些无趣。”

苏樱雪微垂眼睑,露出一半忧伤的眼眸,似是有些孤独落寞,又似在倾诉,“有时我想,若是这个璃月,从前与我交好。”

“而我若能与她多接触,或许就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若是她能如失忆前那般陪伴我左右,哪怕是说说体己话,做做手工,插插花,能有些女子间一同的乐趣与陪伴,也是极好。”

苏樱雪轻声一叹。

楚星沉看见苏樱雪的落寞,心中一紧,还未思考,话已然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