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年龄同苏樱雪不相上下,甚至还虚长了几个月,可碍于苏樱雪的身份与辈分,从小自大,两人一同耍时,他可没少被逼着喊姑姑。

苏樱雪就像他的童年噩梦,骄奢淫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

年长后,苏樱雪一直深居内宫,而他也很少见到苏樱雪。年前宫宴的缘故,才有了印象。

看见从前的童年阴影,变成眼前运筹帷幄的幕后人,诸葛玄玉没法子将她同记忆中的她对上号。

直到苏樱雪将前因后果,以及眼前查到的铁证,还有日后的谋划一同同他说,诸葛玄玉才发现,眼前貌若天仙的女子,并不只是个好看不中用的草包。

或许这些年来,他从不曾认识眼前的姑姑。

“姑姑,”诸葛玄玉每唤一声姑姑,都觉得喉头哽咽晦涩,浑身难受。

“你与轩辕一族的争斗,将军府不参与。”诸葛玄玉冷声道,“诸葛家族世代都是陛下的纯臣,效忠的忠臣,不偏袒任意的一方,唯一受命效忠于陛下。”

苏樱雪见状,笑着解释,“原先是迫不得已,才在南海仙姑府邸,引姑姑前去,是樱雪的错。”

“樱雪从未想让诸葛家族参与此事,这些蝇营狗苟,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只是天理昭昭,法度森森。”苏樱雪面色凝重,她看着诸葛玄玉,用着虽然柔软温柔,却很有力度的话语道,“相信若是将军遇见同样的事,也会忍不住,替那些无辜受害的,冤死的,亦或是险些命丧黄泉的百姓讨回公道。”

“世族横行,草芥百姓。”

“在那些人眼中,百姓的命,即便是烧死,打死,强抢民女,夺人财产,肆意殴打虐杀,又有什么罪状呢?”

“可是身而为民,侍奉权贵,侍奉皇室。一身操劳都为上位者,难道想要安居乐业地活着,仅有这一点点的渴求,不应当吗?”

“诸葛将军一身正气,只需暂时地将那些金乌卫衙门的证人与证物依法收监,酌情调查便是。”

“半月后,就是三司衙门面见陛下,在群臣面前汇报长公主命丧芙蓉楼一案的详细。”

“而那时,只希望将军,给个小小的机会,让樱雪从轩辕皇后对宫廷的严密把手中,漏一条缝,能让樱雪,带着铁证,进入朝堂。”

“为这些年受世族欺压的百姓,为此次芙蓉楼受牵连的百姓,为民讨回公道。”

“也唯有天理昭昭,法度森森,民不受官欺凌虐杀,百姓安居乐业,官民一心,才有更值得维护的大盛王朝,更强大的大盛王朝,不是吗?”

苏樱雪满脸满眸,皆是坚定与决绝。不知是她绝美的容颜,还是所说的话,富有感染力。

第 255章 阿姊,求阿姊疼阿弟。

诸葛玄玉,有些惊讶,亦有些缄默。这些年世家尤盛,这些年百姓孤苦。只是诸葛家族不涉党争,很多龃龉,不能为民请命。

这些年来,清流文官,又何尝不知。朝政三分,最大的族群势力终究是轩辕氏族,但轩辕皇后到底是陛下发妻,轩辕氏族是皇后母族,亦是皇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亦是如此。

······

时光流水而过,明日便是三司衙门在殿上同陛下汇报的日子。

这局博弈,明日就会终结。

成王败寇,自有天命。

入夜,街景繁华,星辰裹挟而来,天似幕布,星辰璀璨。

苏樱雪从桌案前站起身,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元宵。

高墙之外,是璀璨的烟火,与鼎盛的灯海。集市里人声鼎沸,大隐隐于市,苏樱雪站在一墙之内,仅闻屋外的声响,她也明白,今日,是个合家欢乐的日子。

踏雪见她出了内屋,并未穿上狐裘,便给她从后面披了件狐裘。暖和的白毛狐裘一上身,倒是隔绝了冬夜的寒。

“殿下,元宵已经煮好,是现在给你送过来,还是晚一些?”踏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高墙。

一墙之隔,里面是森森宅院,外面是灯火通明的灯市集会。

她似乎明白苏樱雪在想什么,软声安慰,“殿下,明日这一仗,在御前打赢了,殿下便是重回自由身。”

“此后天下之大,还不是殿下想去哪,便如那天上鹰般,天高海阔任自飞。”

苏樱雪抬头,笑得灿烂。

“踏雪,你说得对。”

“明日好好赢下这一局,天高海阔任欢游。”

星河灿烂,夜幕如墨,踏雪再次端着元宵出来时,却见那高墙下,一道玄色身影如墨,一道白色狐裘如雪。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立于高墙下,在那灯笼的暖光下,对影成双。

踏雪愣了愣,但看见苏樱雪浅笑嫣然的侧颜,到底还是捧着那碗元宵回了厨房,让厨房重新温着,这样只要殿下一唤,立刻就能端了去。

“阿姊。”

楚星沉站定在她身前,那日一见,如今再见,不见数日,度日如年。

一袭墨色黑亮狐裘,一双盈盈桃花眼,偏生那肤白如玉般温润,还有一双比星辰璀璨的眼眸,一对乌黑如墨,笔直好看的粗眉。

他站在那,身姿挺拔,如山巅松,满身华贵,越发的长得俊秀起来。

楚星沉的那些少年感,如今由于这已然长高的挺拔身形,结实的肌肉将那好看的狐裘早已撑得挺拔,如今安安分分地一袭墨发上束了一个莲花纹白玉冠,别了一支青玉簪。

“阿姊,”楚星沉站在她身前,手提一盏元宵灯会里常见的兔儿灯,只是这只兔儿灯,与那年她同他一同逛灯会时,见到的那种寻常的兔儿灯不同。

那时的苏樱雪就像楚星沉提在鸟笼子里的黄莺,又像是他手中系线纸鸢,他偏执而痴狂的霸占着她的自由。

那一回的灯会,马车行过灯会市集时,她看见了摊上的兔儿灯。

她一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兔儿灯,他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挥退了车夫,与她并肩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