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如今这般安安静静,不发疯不娇纵也不鞭笞人不嚣张跋扈的苏樱雪,倒是有几分叫他楚星沉也捉摸不透。

难道苏樱雪真的坠湖时把头砸伤了,然后性格大变?

这般的苏樱雪,娴静柔美,反倒让他觉得有几分不适应······

不对不对,这恶毒的女人,必定是心中又在盘算什么恶毒的筹谋,这些都是她的算计而伪装的,楚星沉摇了摇头,恨恨的想,他若当了真,便是又一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便像上次那般,他楚星沉就不该,路过那处时,看见苏樱雪从桥上坠落,听她扑腾在湖水中,而心生怜悯之心。

那日苏樱雪落水时,楚星沉亲眼看见一个穿着小厮服装,背对着他往另一侧方向离去的背影,她苏樱雪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

楚星沉本想去追那个离去的背影,却听见苏樱雪一边在水中费力扑腾,一边喊着救命。

她就像一尾鱼在拍着水浪,浮浮沉沉,时上时下,浑身湿透,鬓发凌乱而潮湿,一张小脸惨白,便连声音也带了几分断断续续的凄惨。

落水的苏樱雪,完全没有她训斥与打人时那般的盛气凌人,反而多了几分狼狈与悲惨。

楚星沉看着她在那湖中央上上下下扑腾许久,看够了她狼狈的模样,原来她这个盛气凌人的长公主,不会凫水啊。楚星沉冷冷地扬起一抹冷笑。

那一刻,楚星沉他的脑海里不是没有浮现一个这样的念头,不要救她苏樱雪了,就算她淹死在这里,也是她恶行至多的因果报应。

她这般嚣张跋扈、肆意凌辱打骂他人之恶人,活在世上,也是递增世间之恶!百姓祸害!

楚星沉心中恨极了她,他身上满身伤痕,哪一处不是直接与间接出自她的手笔?

这世间若是要找一个楚星沉他最恨的人,那就是苏樱雪无疑了!

还想他救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可是就在楚星沉下定决心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湖水中央扑腾的人,竟然毫无声响,沉了下去。

他久不闻动静,转身查看时才惊觉,湖面早已一片宁静,只有圈圈涟漪在方才那处层层荡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楚星沉没有想到,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凫水。而且她居然真的会把自己弄到命悬一线的地步,如此凄楚可怜。

楚星沉眸色一冷,内心挣扎了许久,可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脱了身上那件厚重些的破棉袄外衫,那是他唯一一件厚棉袍了,它可不能湿透。

这冷宫没什么炭火,又漏雨湿冷至极,这棉袍湿了,他就没有干燥的厚衣取暖了。

所以楚星沉只着一件单衣,冬风中冷得瑟瑟发抖,咬牙跳入湖中,朝着苏樱雪那消失的位置游去。

冬日湖水冷冽似寒冰裹住楚星沉全身,他一边在水中艰难辨别方向,一边寻找着落水的苏樱雪。

楚星沉当时心里一边怒骂,不会凫水为什么要站桥上!这么狠毒的女子,为什么自己要豁出命去救她!让她就那般冻死,他不就从此解脱,一了百了!再也没人带头欺凌欺辱他!

苏樱雪,若是此次吾救了你,你却已经恩将仇报!日后有一日若吾得势,必叫你如数奉还过往仇恨!

苏樱雪,你要挺住!

楚星沉在湖底找到如一颗扔入湖中的石子般,缓缓下沉陷入昏厥的苏樱雪时,他拼尽全力游向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艰难地凫水,试着将她带往岸边。

他抱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那一刻,她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刻时,他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救她!

苏樱雪,你一定要坚持住!

虽然心底恨惨了苏樱雪,可是看见这般面色苍白毫无知觉的苏樱雪,楚星沉到底还只是个少年,他到底是心中有些不忍。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内心多少还有几分良心未泯,即便是嫉恶如仇的她,也还是忍不住因为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而忍不住救她。

楚星沉费了极大的劲将她弄上岸边,此时此刻的她浑身湿透,早已双目禁闭,满脸苍白,甚至没了鼻息。

唉,欠你的。

楚星沉闷哼一口气,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用力有节奏地按压她的腹部,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她的嘴里灌气。如此反复,直到苏樱雪无意识地吐出呛在肚里的那口水,她才恢复了呼吸,却依旧没有醒来,昏昏沉沉的。

楚星沉见她吐了水,又伸手叹到她的鼻息已然恢复正常,才去拿了自己的那件干燥棉衣,盖在她湿透的衣服上面。

楚星沉冷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恶毒女人,心底却是止不住的善良,总归他是男子,自小挨饿受冻忍惯了。这点冬风吹着湿透单衣的冷,他可以忍受得住。

他是大齐铮铮铁骨的好男儿,总不能见一女子受冻,自己穿厚衣吧?

虽是恶毒之女子,却也不能让他失了君子之本分。更何况苏樱雪是长公主,自小金枝玉叶,身体自然娇弱一些。不像他,从小命如草芥。

第 31章 命运就是如此作人,苏樱雪她是宝玉,楚星沉他就是草芥。

明明都是皇亲贵胄,明明都是帝皇血亲。可惜命运就是如此作人。苏樱雪她是宝玉,楚星沉他就是草芥。

宝玉是匣内千娇万惯的,草芥是自小如野草般无人挂念自生自灭的。

楚星沉自嘲道。

天之骄女,自小便是上苍眷顾的宠儿,又怎知草芥疾苦,怎知世间疾苦?

就像他楚星沉身为草芥,又怎么不倾羡宝玉一直拥有的一切。

楚星沉心中微凉,命运有时便是如此不公。既然上天要创作草芥,为何要让草芥知晓,这世间其实是有宝玉一说?

难不成,只是为了让草芥来衬托宝玉,让人对比愈发知晓懂得草芥之苦?

楚星沉一边迎着寒风,一边打着哆嗦自嘲道。这风真冷,刀子一样,吹在湿透的单衣与身上,冷到他打寒战,冻得不住打喷嚏。

她一张小脸苍白,浑身是水浸透的衣服,如此乖巧与狼狈,倒是多了几分平常不曾有的乖顺。

这般,倒是顺眼多了。楚星沉凝视着眼前的锦衣女子,冷哼道。

楚星沉在那湖边冻了许久,才有一队侍卫与内监前来,很快,那侍卫领头的几个就将他按倒制服,他们喊着,“好你个居心叵测的质皇子,居然敢伤害长公主!来人!带回内监司!”

他们不顾青红皂白将他楚星沉连打带拽地拖走,他甚至都来不及拿自己的那件仅有的棉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