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是。”如意继续爬楼梯,到了五楼,开了锁,五楼是顶楼,最冷,纵使点了火盆和熏笼,里头只是不冰而已,依然要穿着皮袄。

朱砂心细,把脚踏里放上炭,给张容华烘脚,只要脚暖和,身上就不冷了。

张容华踩着脚踏,坐在椅子上,吩咐道:“把文房四宝摆好就告退吧,我安安静静的画。”

又道:“朱砂,外头冷,你去一楼屋子里头候着,等我画完了,如意会去叫你上来收拾。”

朱砂告退,如意静静守在一边,心想:看三小姐这样对待朱砂,可见她是个为他人作想的人。

张容华临摹米芾的一张假山石,画纸上走笔如龙,嘴里也没闲着,问道:“如意,你来这里当差还好吗?”

如意说道:“承恩阁挺好的,人少,安静,活也不多。”

张容华继续画画,“为什么不去松鹤堂?”

如意实话实说,“挤不进去。不过,我现在挺喜欢这里的。”

张容华说道:“花椒在松鹤堂当差,我天天跟着太太来松鹤堂给老祖宗请安,今天倒是头一回见到花椒,人多眼杂,我不好和她讲话。回头,你跟她解释解释。”

虽说大户人家,嫡出庶出是一样的,但是在现实里,庶出要面临着各种尴尬,比如今天张容华和花椒。

按照血缘关系,花椒是张容华的表姐,但按照封建伦理,花椒是奴,张容华是主。

花椒今天献绿萼梅枝得宠,咸鱼翻身,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是大好事。

但是对于张容华而言,看着“表姐”出头得宠固然高兴,但听着来寿家的那句“她是秋菊的侄女,秋菊您还记得吧,当年是我调教过的丫鬟……”

秋菊是张容华生母花姨娘的名讳但对于一个姨娘而言,好像没有避名讳的必要,来寿家的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还点名是她“调教过的丫鬟”。

张容华听了,心里着实不好受。

来寿家的无疑是在邀功,但无意中狠狠得罪了三小姐张容华。

还有,当老祖宗特意戴上眼镜,就像得了一个新宠物一样评价着花椒的容貌,“这眉眼和秋菊确实有些相似……就是面相更圆润一些,这肉皮也更白嫩,豆腐似的……”

总之,当时那个场面,张容华当时用尽所有的涵养才表现的面色如常。

之后,花椒近身伺候老祖宗,张容华连眼神都没和花椒有过触碰,更别提说话了。

对于侯府千金小姐而言,张容华这样对待一个丫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张容华还是觉得纠结,甚至有些隐隐的愧疚。

所以张容华会私底下和如意交代,安慰花椒这个“表姐”。

如意聪明,一听就明白张容华一口气上五楼远离众人的缘故,原来是为了要她和花椒解释张容华的难处呢。

如意说道:“大小姐放心,花椒姐姐善解人意,她懂得。”

既然是私底下,如意就改口称呼张容华为大小姐了,毕竟都是西府的人。

其实懂不懂的,花椒又能怎么样呢?她一个备受排挤欺凌的三等丫鬟,想不了那么多,努力出头得老祖宗欢心最重要。

行笔至此,张容华搁下画笔,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如意,“这是沤子壶(一种半流体的香蜜,类似护手霜),我看花椒的手都有些皴了,你替我送给她,好好把手养一养。”

作者有话要说:

庶出最大的难处,就是血缘和封建伦理是互相冲突的,除非是个完全没有心的人,否则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生母这边的亲戚。

第三十六章 一日游两人得厚赏,说月钱嬷嬷给机会

如意替花椒接过了沤子壶,心想这又是个麻烦事倘若有人问花椒,这沤子名贵,不是咱们的份例里有的,谁给你的?

花椒能直说是三小姐给的吗?

哎呀,真是纠结啊。算了,这不关我的事,我把东西交给花椒就行了。

张容华继续临摹,看得出她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如意觉得已经描的很像了,张容华还是不满意,废了两张画稿,到第三张才满意,画画的时候全神贯注,不要喝茶也不吃果子,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她和画。

约过了半个时辰,张容华停笔,吹了吹画纸上的墨,“好了,要朱砂上来收拾吧。”

如意跑到一楼去叫朱砂,两人一起上了五楼,朱砂收好文房四宝,张容华拿着画纸,三人都出去了,如意关门落锁,把钥匙放在左襟暗兜里。

朱砂笑道:“人家钥匙都挂在腰间,你放到怀中,也太小心了。”

如意拍了拍胸,“落袋为安嘛,在腰间叮铃哐啷的,总觉得不安全。”

三人回到一楼,大小姐张德华和二小姐张言华正在喝茶吃点心聊天,三小姐也加入了,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王嬷嬷进来说道:“老祖宗醒了。”

三位小姐连忙放下茶盏,穿上皮袄,去了大院正房。

如意朝着蝉妈妈使了个眼色,蝉妈妈赶紧跑去后罩房,叫醒了因喝醉躺在如意床上睡觉的来寿家的上了年纪,不胜酒力,原本只是歇一歇,后来睡着了。

来寿家的本就是和衣而眠,她立刻起来,穿上鞋子,用已经凉透的茶水漱口,打开香包,含了一颗除口臭的丁香,然后拿出一个红封塞给蝉妈妈,“今天辛苦你了。”

蝉妈妈后来打开一瞧,里头居然是十来个金馃子,加起来至少有二钱重这差不多值二两银子啊!

须知蝉妈妈一个月月钱只有三百钱,这个打赏相当于六个月的月钱呢。只是带着来寿家的歇个午觉,再叫醒她,就比她上夜巡逻半年赚的还多。

蝉妈妈把金馃子分给如意一半,说道:“我只是引来寿家的过去歇息,再叫她起来,她睡的是你的房间,这打赏本就有你一半。”

如意对蝉妈妈生了三分敬意,蝉妈妈虽然穷,但做人做事都很敞亮。

如意只接过一个金馃子,说道:“这个就够房钱了,来寿家的本就是赏给你的,她这个人要做孤臣的,从来不欠人人情,她不想欠你的情,给你重赏,你就拿着呗。”

推来推去不好看,蝉妈妈不再坚持,想着以后做点什么再贴补给如意,就收了剩下的金馃子,说道:“都是说来寿家的不好相处,我怎么觉得还行,挺和气的,没有轻贱对待我这种下等婆子。”

如意笑道:“其实我也觉得她还行,不是那等得势就轻狂的,只是东西两府上上下下,来寿家的得罪人太多了,大家都说不好,也就妈妈你说来寿家的和善。”

且说另一边,正院大炕房里,老祖宗午觉醒来,一看天色,“哎哟,都这么晚了,什么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