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婶子就挑了两个洋柿子,拿着一个,咬了一口,酸的眉毛都在抽搐,不过吃到第二口,慢慢适应了酸味就好多了。
如意娘说道:“我平日把这个当凉菜吃,切成片,撒一点糖就可以入口了。”
如意吃着碗里的,看着菜篮子里的,撒娇道:“娘,我也要吃洋柿子做的凉菜。”
如意娘就现切了两个洋柿子,一盘给如意,一盘给严婶子。
无论是洋柿子做的长寿面,还是做的小凉菜,如意全都吃干净了,连红艳艳的汤汁都喝了。
吃完了面,如意看着菜篮子里还剩下几个洋柿子,就要拿去分给胭脂红霞等人吃。
如意娘把菜篮子一并给她了,“最近天气热,洋柿子每天都有红的,我自己吃都吃不完,喜欢我就天天给你送。”
严婶子说道:“你记得留种子,大厨房里有种菜的暖房,冬天的时候有黄瓜韭菜,今天我预留下一块地,种一种这个洋柿子,也不晓得在暖棚里能不能活。”
如意送别母亲时,塞给她一封信,“依然是上次那个地址,在信封画个如意,选民信局日行一百里的价格。”
如意娘就把信放在袖子里的暗兜里,如意问道:“吉祥那边有消息吗?”
吉祥今天也十六岁了,这是他第一次出征,如意一直默默挂念着。
如意娘说道:“鹅姐夫隔三差五托关系打听,一有消息,我会托人告诉你的。”
如意拿着篮子,将洋柿子给熟人们分了分。
且说魏国公夫人去世,东府大少奶奶夏氏因二姐之死,十分悲伤,每天往返于东府和魏国公两府之间,天气又热,在魏国公夫人过了头七之后,夏氏就病了。
夏氏是当家主母,她这一病,身边的魏紫除了代为料理家务,还要抽空照顾满地跑的张瑶,十分吃力,分身乏术。
此时腊梅又还在凉爽的香山别院里照顾眼睛恢复光明的王嬷嬷休养身体,不得回东府。
这一下,好不容易理顺的东府又乱套了,就在周夫人自信满满以为老祖宗会让她重新执掌中馈时,万万没有想到,老祖宗居然要二小姐张言华回到了东府,暂时代大嫂夏氏管家。
周夫人只是短暂的失望了一下,然后就高兴起来了:老祖宗分明是有心栽培言华的意思啊!这是为了将来当魏国公夫人做准备。
自己生的女儿,周夫人认为言华的性格太骄纵、太倔强了,需要好好的磨一磨。
未出阁时,在家当千金小姐可以任性,一旦嫁为人妇,尤其是魏国公府这种百年豪门望族,族人成百甚至上千,就必须收一收性子,学会当一个宗妇。
张言华“临危受命”,一点不含糊,老祖宗一开口,她就当天就从梅园搬到了东府以前住的院子里,当然,梅园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一并带到这里。
不过,只限于本就是东府出来的人,比如红霞。西府的人,例如胭脂,就继续留在梅园看房子。
仅仅是第一步,就让如意对张言华刮目相看。
如意和胭脂背地里聊张言华,“……这个二小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好像只晓得憨吃酣玩酣睡的,不像大小姐似的知书达理,也不像三小姐谨小慎微,可一旦做起事儿来,就看出心里还是很有成算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东西两府早就分家了,各家门,自家户,西府的人确实不好不少插手东府的事。这一开始,二小姐就站住了礼法。”
胭脂担心红霞,“可是红霞跟着二小姐过去,她嘴巴快,性格烈,我就怕红霞充当马前卒,横冲直撞,到处得罪人。”
其实如意也有些担心,但是看到胭脂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故意往好的地方说:
“当家三年狗都嫌,当家不容易。但红霞后台硬,大管家来禄是她姨爹,凭谁都得给来禄三分薄面。纵使大少爷见到来禄,也是要下马打招呼的。红霞就是得罪人,看在来禄的面子上,应不会和她过多计较。”
“再说只是暂时帮忙料理家务,等大少奶奶康复,二小姐还是会回来梅园的,东府不可能一直由一个小姐管家。”
当然,此时如意等人都不知道老祖宗的真实用意,是为张言华一年后成为魏国公夫人做准备,其实张言华踏出梅园的那一刻,就不会再回梅园住了这个连张言华本人都不知道,何况如意只是一个丫鬟。
胭脂听了,心下稍慰,如意又道:“上回吃的洋柿子,我娘又送进园子几个,我给你留了一个。”
胭脂看菜篮子只有三个了,问道:“难道这东西到了夏末就结的少了?”
如意说道:“和以前差不多,就是上回老祖宗吃了严婶子做的洋柿子汤之后,赞不绝口,我娘每天往颐园大厨房送两个新鲜的过去,严婶子想着法儿的做,老祖宗给我娘好多打赏,大热天我娘就不用烟熏火撩的给人做大席了。”
如意娘母女非常能藏富,赚了二千两银子之后依然该干嘛干嘛,该捞钱就捞钱,丝毫看不出已经是小富婆了。
东府议事厅,真是“城头变幻霸王旗”,不到一年,就换了三个当家理事的主子,现在轮到张言华。
张言华并不贪权,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帮助生病的大嫂理家,为大嫂分忧而已。自从执掌中馈以来,要么查账看看旧例怎么办,要么问魏紫就是懒得去问亲娘周夫人。
周夫人浑身不得劲:亲生的女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眼下一桩要办的大事,就是要预备八月十五中秋节,采买果品花卉之类的,中秋节是大节日,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做新衣服的,花的银子仅次于过年,也是管事们大捞特捞油水的好机会。
周夫人想给自己的亲信水果们争取一下,捞点钱,就去找亲女儿说情。
“……我要的又不过分,就把采买月饼和布匹的活交给我的人。”
自从大少奶奶夏氏主持中馈之后,所重用之人要么是大房的人,要么本就是东府的家奴或者家生子,周夫人的亲信要么被排挤,要么转投了大少奶奶,唯大少奶奶马首是瞻。
这种采买大宗物品的大活是轮不到的。
张言华说道:“我看往年中秋节的开支,月饼和布匹数目最大。我又看了钱库出入的账目,今年钱库吃紧,咱们家居然靠着借西府的银子过日子!”
周夫人听了,脸都红了。
张言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嘛,又养在老祖宗那里,远离这些俗事,连算盘的声音都没有听过的,如今掌家不到半个月,大开眼界,才晓得自家煊煊赫赫的背后,居然靠举债度日了!
周夫人低头说道:“东府以前不这样的,自打四年前修了园子,就开始出现亏空,这几年都没有缓过来我托付你的这两桩采买,你记住了吧,别便宜了别人,肥水不留外人田。”
张言华说道:“都这样了,东府若不立刻行俭省之法,省着点花,这银子什么时候能够还给西府?幸好我现在住在东府,不在颐园,否则我都没脸见三妹妹。”
周夫人的头更低了,恨不得埋进膝盖里。
张言华继续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把采买月饼和布匹这两项都免了,月饼由东府和和颐园这个大厨房自己做。布匹我已经要魏紫写信给了咱们通州的宝庆店塌房掌柜夏收,直接从塌房里采买便宜实惠的布匹,运到东府针线上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采买的油水有多大,去年的月饼花了四百多两,五百多人做衣服的布匹也花了四百多两,这账目明显不对,我要红霞出去打听了市价,连零售的价格几乎只有咱们账目上的四分之一,何况的大宗的采买,估计五分之一都不到,全让府里的买办们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