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1 / 1)

颐园这边的女客流水席就设在东北角的曲水轩,这里有一条蜿蜒狭长的人造河流,河水一直流到长寿湖,这里的布局是效仿古画上人们玩曲水流觞建造的,沿着河流有十几间宽敞的房子,彼此皆有抄手游廊连接,所以这个地方叫做曲水轩。

戏楼就在曲水轩的对岸,背靠着山石,前面就是曲水,就是坐在最末的房间里吃酒,也能听见唱戏的声音。

戏班的人要提前过来布置戏楼,挂布景、设机括、抬乐曲戏服等等,因做这些活计的都是男子,而颐园里都是女人,因而需要在他们经过的地方竖起屏蔽视野的帷帐,并由看门小厮一路监督看守,不准乱走。

如今,潘婶子已经要上夜的女人们将帷帐都竖好了,就等戏班进场布置。

王嬷嬷点点头,“如意,你把曲水轩库房的钥匙亲自交给腊梅,要腊梅告知外头候着的戏班杂工立刻进场,布置完了立刻清场,不准在曲水轩逗留。”

如意照做,拿着钥匙去了东府,腊梅接过钥匙,要了个婆子去通知戏班从本门进来,自己则拿着钥匙去曲水轩。

如意说道:“腊梅姐姐真仔细,布置戏楼都亲自盯着。”

腊梅晃了晃钥匙,“丢了东西要赔的,大少奶奶请了教坊司臧贤的女戏班子,在正日子那天出演,臧贤的班子有名的精致,戏服头面首饰都是真家伙,值好几万呢,我不得盯着看他们搬箱笼啊,办完之后就上两把锁,戏班子一把,我们一把,到时候一人一把钥匙开锁,免得丢了东西,谁都说不清。”

“什么?”如意不敢相信,“臧贤的女戏班子?就是今年正旦,在大朝会上演奏宫廷雅乐的那个女戏班子?”

“正是。”腊梅说道,“当今最红的戏班,大少奶奶花了大价钱,还走了娘家庆阳伯府夏家的关系,好容易才请到的,要在咱们大小姐出嫁那天的正日子里唱一天曲呢,咱们张家那天一定热热闹闹的,倍有面子。”

“可是……”如意低声道:“那个……东府侯爷的外室钱帚儿就在这个女戏班子里……若周夫人和钱帚儿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知道。”腊梅说道:“大少奶奶吩咐过了,不准钱帚儿进园子唱戏,以免生是非,女戏班子里没有她。”

如意松了一口气,“臧贤女戏班子很难请到的,到底花了多少?”

腊梅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真是花了血本。”

“这么多?”如意不敢相信,“不是说要行俭省之法的吗?”

腊梅无可奈何的笑道,“老祖宗,还有两府侯爷都说要场面要好看,要配得上大小姐定国公夫人的身份,大场面就得靠钱才能堆起来。俭省等婚礼过了再说吧原本是三万的打算,现在已经超支了,眼瞅着要过四万呢,幸亏西府给了东府强援,否则如何请得动臧贤的女戏班子。”

第一百零四章 赏赝品却得真知己,烂赌鬼敲响登闻鼓

这是什么俭省之法啊,越是俭省,花的越多!

大家觉得横竖大小姐婚礼之后就要俭省度日,就干脆可劲的花钱以后花钱就没有这么容易嘛。就像是知道明天会挨饿,今天就使劲吃一顿饱饭一样。

管它呢,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如意亲自送了钥匙,就回紫云轩忙活了,腊梅去了曲水轩,这里十几间屋子,摆着二十五张酒桌,每桌坐四个人,可以同时容纳一百个女客在这里吃流水席,招待客人绰绰有余。

桌椅都已经摆好了,也都罩着桌布和椅衣,腊梅把每一张桌椅都细细瞧了一遍,时不时的吩咐手下,“这个桌布颜色旧了,换新的来。”、“这张椅衣上有一片油渍,你们没看出来吗?换掉。”

一时戏班的人抬了箱笼过来,腊梅一一核对过,亲眼看着箱笼抬进屋子,贴上封条,张家和戏班都各自上了一把锁,这才完事,又匆匆赶回东府议事厅,给大少奶奶回话。

就在张家紧锣密鼓的准备大小姐婚礼时,顺天府衙门的监狱里,钱帚儿给曹鼎的父亲曹祖送牢饭。

曹祖这一个月吃饱穿暖,居然比进监狱之前还胖了些,看到钱帚儿,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冲过去说道:“小兄弟!救命啊!我们这一批囚犯明天就要上路,被押解到东北铁岭卫了!”

的确,春暖花开,路好走了,曹祖这种囚犯也该走向押解之路了。

钱帚儿把一罐子热饭递给曹祖,“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曹祖第一次不肯吃饭,他哭道:“我吃不下啊,好兄弟,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这个年纪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就是送命去的,我还不想死啊!”

钱帚儿说道:“你这个偷窃之罪并不严重,可以用钱赎罪,现在唯一能救你的,是你的亲儿子曹鼎,可是你就是他设计栽赃送进监狱的,他断然不会出手救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明天安心上路。”

曹祖不死心啊,一个把所有家当都输光,连亲儿子都卖了的烂赌鬼,总是希望“下一盘我就赢回来了”,恐怕见了棺材都不肯死心,抓住一切求生的希望,他跪地磕头苦求:

“求求你想想办法,无论是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一试,只要不被发配到那个鬼地方,干什么都行!”

钱帚儿养了这条赌狗一个月,就等着这句话呢!

钱帚儿说道:“我有个主意,能够逼曹鼎现身,出钱给你赎罪。”

“什么主意?”曹祖双目放光,就像地狱的恶鬼,看着唯一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钱帚儿说道:“你想想,曹鼎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你这个爹的,你当初卖儿子的时候,签了死契,不能赎回,曹鼎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你就是闹破天去,在法理上,你和他早就一刀两断了,于情于理,他都可以不管你的。”

“所以,你死了这条用血缘关系来拿捏曹鼎的心吧,你拿不住他的。”

曹祖越听,脸色越是灰败,“这个逆子!我已经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快说说你的主意啊!”

鱼儿已经上钩了,钱帚儿说道:“你需要换一个法子,用血缘拿捏不到曹鼎,但是,你利用张家来拿捏曹鼎啊!”

曹祖不解,“张家是京城第一外戚,怎么可能被我这个小人物利用?”

钱帚儿循循善诱,“你使出你的拿手绝活讹诈啊!明天你们要被押解出京,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到时候,你给押送你们上路的差役们一些银子,要他们不要给你上枷。”

“你们从衙门监狱出来,经过衙门门口,门口有个登闻鼓,是专门击鼓鸣冤的,那时候你就冲过去拿着状纸击鼓鸣冤,状告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两兄弟私藏龙袍,意图谋反!”

“什么?”曹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告张家两个侯爷谋反?大明外戚不得干政,张家没有兵权,无一兵一卒,如何造反?这……这一看就不像啊!”

钱帚儿说道:“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呢,我就是要你装疯卖傻啊,张家谋反,连你一个囚犯都不信,何况是顺天府衙门的官老爷?”

“你这样一闹啊,所有人都觉得你被关在牢里发疯了,胡乱攀咬人对不对?”

曹祖连连点头,“对,小兄弟说得对。”

钱帚儿说道:“疯病也是病,按照律法,身有重疾、无法押解的囚犯可以暂缓发配,等待身子养好、可以行走了才能把囚犯发配走啊。你一个疯子,万一在路上发疯袭击差役或者跑了,差役们要担责的,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会将你留在顺天府衙门的监狱里,把其他囚犯先发配了再说。”

好像是这么道理啊,曹祖想了想,“可是,装疯卖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难道我一辈子蹲在顺天府衙门的装疯?这样……生不如死。”

钱帚儿说道:“不用装一辈子,你就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在牢房里不断地喊张家藏龙袍,张家要谋反,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监狱都知道最好。”

“你想一想,虽然这事对张家毫发无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但对曹鼎而言,就很棘手了,他是张家的家奴,是张家宝源店的掌柜,深得张家信任。可是,曹鼎的亲爹却在顺天府衙门发疯,攀咬张家私藏龙袍谋反,这事衙役们肯定会告诉曹鼎,要曹鼎过来商量怎么解决这个疯子。”

“曹鼎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你在监狱里发疯喊张家谋反,到时候他会撤诉或者用钱赎罪,把你弄出监狱,为了防止你出去乱喊,他还会出钱把你养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