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良欲上前?问候几句,追出门去,对方一行人利落上了马车,车夫挥舞着鞭子,只留下?一股子呛人的尘土,熏了他一脸。
隔天?,杨安慧和几个小姐们到观里祈福,又?遇到了王世良。
攀谈几句,对方苦口婆心劝说着:“那宋掌柜本是低贱的女商户,杨小姐这?般尊贵得人,怎可与商户结交,商人逐利,此人贪财不说,且她与郑明珠交好,郑明珠此人贪慕虚荣,心机颇深地引诱程文瀚,见我好友因丁忧,不能科举,便将他狠狠弃。此女无情无义,宋掌柜与她交好,必是蛇鼠一窝,杨小姐莫要?被这?种见利忘义之人蒙骗。”
这?副打着为她好的说教,令杨安慧浑身不适:“我交什么朋友,阿兄从不会过多?置喙,阿兄信我看人的眼光。宋荔很?好,不似王公子这?般喜欢背后搬弄是非,我和谁交朋友,不劳王公子费心。
一听这?话,王世良心道?不好,还想上前?替自己辩驳几句,被青芝和另一个丫鬟拦住。
与此同时,宋荔收到了来自胡立的信件,仍是印象里熟悉又?歪歪斜斜的字迹,应该是他亲笔书写,信中说赶着日子三书六聘,婚期定了正月初十。
瞧着喜帖,她替胡立高?兴。
临到关铺子时,王世良找上门来,高?高?在上的语气:“宋掌柜,我希望你能帮我和杨小姐捎封信。”
宋荔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欠你钱吗?”
王世良满脸不解,仍是回?答:“不曾?”
宋荔又?问:“我是你爹吗?”
这?回?王世良听明白了,指着她:“宋荔,别以为有陆捕头?替你撑腰,你可以目无法纪,说到底,陆承只是个捕头?而已,不入流的市井小吏,上不得台面,我爹可是……”
“一天?天?的你爹,烦不烦,除了靠爹,你还有啥本事?我好歹自食其力,你这?么大个人,天?天?把爹挂在嘴边,丢不丢人?”宋荔将昨天?憋的火发泄出来,浑身舒爽极了:“你这?么能,干嘛不自己送信?干嘛来找我?癫得不行,少来烦我。”
宋荔此刻有些同情杨安慧,家中的权势给她带来尊贵地位,同时也让身边出现的男子多?是追逐利益而来。尤其遇到王世良这?种双标颠公,天?天?缠着你,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王世良冷笑着离开,回?到家中,宋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同干娘和陆承说了:“其实我不应该跟他起争执,毕竟我们做买卖的低贱商户,以和气为贵。万一遇到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在我家铺子里的吃食里加点巴豆,陷害我,到时即便真相大白,我铺子的名誉也被损毁。”
她的话,主要?说给某人听,叫他暗中敲打王世良的父亲。
陆承看穿不戳破:“这?样啊,回?头?我亲自去一趟王家。这?王世良马上要?参加童试,不好好在书院温习功课,成天?在外边瞎逛,相信王县令比我们还着急家中长子的学业。”
宋荔揪开柿子皮,嘴唇嘬了口饱满的柿子水,甜如蜜,冰冰凉凉的,叫人浑身打了个冷颤:“你好阴险哦!不过阴险得可爱。”
陆承捧着茶盏的手指微紧,看向对面坐在小马扎上烤火的人,她专注着吮吸手中的甜柿子,方才那句“可爱”,像是无意识说出,不掺杂任何意图。
从宋荔家出来后,陆承去到县太爷府上。
门房过来开门,听车夫说是陆捕头?到访,吓得一个激灵,还以为他家老爷犯了什么事,被知府追究,听说只是寻常问候,门房立即唤人去找县令爷。
王县令此刻正搂着小妾快活,听说陆承来了,当时吓得萎了,套好衣服出来,见陆承板正坐着,肃着张脸手边的茶盏未动分豪。
王县令陪着小心:“可是府中招待不周,若陆捕头?喝不惯这?些茶叶,我让人立即去换……”
“不必。”陆承开了口,却是惜字如金:“今日令郎好生威风。”
听得王县令一愣一愣,猜测着:“可是我那不孝子得罪了您,来福,去把那不孝子带来给陆捕头?赔礼道?歉。”
等?仆役将王世良带来,王县令取来鞭子,作势要?抽他……
陆承八风不动,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眼见陆捕头?不发话,王县令便知道?自家小兔崽子把人得罪狠了,今日势必要?伤点皮肉,带点血,叫陆捕头?出了气,以后恩怨两消。
想着,王父一记鞭子抽下?去,痛得王世良嗷嗷叫,他平日金尊玉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皮肉之苦:“阿爹,好痛,别打我了,不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吏,我阿爹可是县令爷……”
“闭嘴吧你。”王县令又?一记鞭子,这?记力道?狠辣几分,这?孽障是要?害了他们全?家啊!
连抽了三鞭子,听到主位里的人喊停,王县令才停了手,装模作样说:“这?孽障得罪陆捕头?,叫我狠狠打上一顿才好。”
“他若得罪我还好,我不会与个小孩子计较。可他偏偏得罪了我的人,比我得罪我,还可恶。”陆承纠正完,又?说:“今日的事情作罢,日后莫要?到宋掌柜的铺子找茬,若是事后不服,往吃食里放些巴豆、毒药,陷害她人,叫我查出来了,必不饶恕。”
听得王县令浑身血液霎时都冷了,若真出了这?档子事,事后儿子死了是小事,保不齐他乌纱帽不保,连连保证:“我一定派人好好看,绝不会出这?样的官司,请陆捕头?放心。”
陆承点点头?,离开前?,言简意赅抛下?句:“最近令公子总是出现在杨知府妹妹的四?周,引得杨小姐很?是苦恼。”
这?事,王县令是默许的,此刻一阵心虚:“我明日让人将他送去书院,一定派人好好看紧。”
目送陆承离开,地上的王世良还在哀嚎,责怪:“阿爹,你不疼我了,不分青红皂白,听了个小捕头?的话,要?将我打死。”
“你个孽障,老子是在救你,等?陆捕头?亲自出手,还有你的一条小命在。”
听到阿爹的话,王世良满目困惑:“他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吏,会巴结知府,一跃成了知府跟前?的红人?”
王县令连忙上手捂住小兔崽子的嘴巴,生怕他的话,被离开的陆承听见:“小声点,陆捕头?的身份可不一般。”
王世良背上的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此刻却顾不上,追问道?:“他身份不一般,怎么可能做捕快,一旦做了捕快,往后三代不能科举,只有贱民……”
后面的话,被咽进喉咙。
王县令决定给儿子交个底,免得他以后再?敢胡来:“知府私下?待陆承很?不同,经常找陆承到书房商议,替陆承操心婚事,不像上峰对下?属,像是兄长般关怀。”
顿了顿,又?道?:“去年陆承剿匪的事,你忘了,这?样的大功劳,寻常人早就从捕快晋升到校尉,大周朝早已有过这?样的先例,陆承却只要?了赏银,奇怪不奇怪?”
王世良也觉得奇怪,从来只有花银子买官的人,哪有淡泊名利,不愿要?官职,要?银子的人?
夜色朦胧,此时宋荔刚苦逼地灌完胡椒脆皮肠,将脆皮肠用?网纱罩好,防止老鼠野猫偷吃,悬挂在屋檐下?晾干。
一晚过去,上午宋荔忙完准备工作,吃过午饭,帮忙在大堂招待些食客,清闲得很?。
杨安慧带着丫鬟来的,见宋荔不怎么帮,拉着聊了会儿:“那王世良的事情,阿兄与我说了,说都来怪我,若不是因为,王世良也不会来你的铺子寻晦气。”
宋荔:“你千万别这?么说,更不要?自责内疚,你祖父积累的名望和人脉,是你的优势,不是你的劣势,要?怪就怪那些一心想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人。”
杨安慧得了些安慰:“是啊,这?些男子一心想着功名利禄,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外人会说他们上进,肯拼搏。我们女子不能科举,有些女子只是想着嫁个如意郎君,过上体面日子,便成了爱慕虚荣,好不公平。”
这?番话,从一个生长在封建王朝的女子口中说出,叫宋荔心头?震动:“你说的是郑明珠?我以为杨小姐会不喜欢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