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子哼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痛心:“现在?是真要死了,过了一千二百年,玉衔星还是这么卑鄙,我?居然还是折在?冯镜手?上!可惜那?些蜃龙,经天纬地?万古称颂的造物啊,你养了它们的魂,它们就会认你为主,足够你荡平天下?了。”

商枝擦了把鼻涕,“我?说?你真是人老心不老,野心也?太大吧?”

幽山鬼王咳了两声,“你小时候总说?要称霸天下?,要当个统一太天下?的皇帝,做什么祖龙,这下?好了,什么也?没给你留下?,你那?什么祖龙眼看着也?做不成了。”

商枝握住他的手?,绿色的魂火亮了起来,开始给他传内力,她胡乱擦了把眼泪,都?快被这老头气笑了:“现在?是战后复盘的时候么,我?还说?开个豆腐坊给你养老呢,让你别操劳,享享福,咱俩过过安生日子,你倒好,该记的不计,不该记的全记住了。”

老疯子骨瘦如柴的手?掌反握住她的手?,绿色的魂火星星点点的飞起,同属一脉的内力源源不绝地?传过来。

商枝几乎是悲痛欲绝了:“你这是干什么?干嘛给我?传内力?”

“你这小鬼头,脑子精明的不行,这会还装起傻,看不出我?这个老头子要死了么?”

“死什么死,你现在?不是好端端坐在?这么?”

幽山鬼王说?道:“月氏一族的那?两个,还有那?个小太岁,在?蜃龙爆炸前抽干了别人的内力,全都?用来控水,整片海都?被掀起来了,我?趁机潜入海中,这才没立马死,还能活着和你说?会话。”

商枝抖着嗓子问道:“那?艳鬼呢?”

老疯子说?道:“凶多吉少,这一战,我?们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尾,这是迟了一千二百年的复仇啊。”

一场大战后,他内力所?剩不多,没一会儿内力就传尽了,商枝把他拉到龟背上,他伛偻着脊背坐在?旁边,摩挲着手?里?的金柳枝。

商枝的眼泪又刷刷的往下?掉,坐在?龟背上放声大哭,老疯子看得直叹气,抬手?扣扣耳朵:“你这小鬼别哭了,鼻涕泡都?快哭出来了,哭声像猪叫,吵得人脑袋疼。”

商枝泣不成声,老疯子说?道:“红衣鬼王凶多吉少,长生殿那?帮牛鬼蛇神可是要得意?了,你别哭哭啼啼的,赶紧打起精神都?收拾干净了,无论做皇帝还是做鬼王,都?有大把的好看男子供你消遣,想和谁鬼混不都?由着你?”

“什么叫鬼混,我?就不能造福一方人民?,流下?千古功绩么,然后流芳百世么?”

“千古流芳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幽山鬼王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感慨,“只要过得高兴,当明主还是暴君都?由着你,人活着,就得纵情恣意?才好。”

他抬手?摸了摸商枝的脑袋,把手?里?的金柳枝放在?她的膝盖上,“我?这后半辈子,天天为你这个小崽子忙来忙去的,我?得睡一会,去会会那?些故人了,你若得空,就替我?打理下?那?个小庙,你这小鬼啊,这次真剩你一个人了,以后下?墓别乱掀人家的棺材板,再闯了祸,可没有人拼着一把老骨头给你擦屁股了,好好保重......”

他脸上还带着笑,但是已经没了声息,那?只骨瘦如柴的大手?从商枝脑袋上垂落下?来。

商枝坐在?龟背上,像小时候那?样跪坐在?他旁边,她心中悲痛万分,两只眼睛却像干涸的河床,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曲笙寻和扶洮在?海面上空寻找了许久。

海面上没有江雨眠的影子,只有一把残破的红伞,伞面撑开,伞骨垂落,静静地?躺在?一块尖齿似的礁石上。

冰冷的雨滴又从云层中落下?来,拍打着漆黑的海面,携带黑色尘埃的黑雨一共下?了七日。

第七天后,食物的匮乏,淡水的短缺,终究让众人放弃了寻找。

羽流萤附魂在?一只玄武巨龟身上,载着众人驶向远处。

雨终于停了。

天上厚重的黑色云层正在?消散,天光穿过云层的缝隙倾洒下?来,无形的光有了实体,化作一道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垂直地?撒向海面。

玄武巨龟的爪子波动海水,在?乌云与金辉的交织的天空下?,驶向远处的天光。

第369章 问情1 心间榴花。

海面上逐渐出现?了风帆的影子, 高高的桅杆,扬起的风帆,从模糊到清晰,穿过天上垂落下来的金色光柱, 以极快的速度行驶过来, 海浪掀起又落下, 露出巨大的船身。

甲板上站着三道人影,扶洮看了看,大松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笑?容:“补给来了,否则没有淡水, 没有食物, 咱们只?能吊着一口气儿回去了。”

说罢,便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倒在曲笙寻身上,做出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

曲笙寻精疲力尽, 舔着嘴唇上裂开的伤口, 也懒得推他, 努力扬起了脖子,看向甲板上的一道月白色身影。

她看向一旁的宋时绥, 用胳膊肘怼了怼宋时绥的手臂:“玉摇光来了。”

宋时绥握着弓箭,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这几日?淡水缺乏,她嘴唇已经干裂出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满嘴都是血腥味。

“阿雪的太子小师弟也来了,还有龙归云!”曲笙寻看着甲板上的两个黑色身影,勉强看清了人脸。

她正要扯开嗓子喊一声, 甲板上的三道人影已经不约而同?地飞了下来。

穿着月白衣衫的是玉摇光,穿着黑色织金箭袖的是小太子,穿着黑色绣银色龙纹文武袖的是龙归云。

羽重雪刚落在龟壳上,曲笙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气若游丝地说道:“水,有没有水,我要喝水。”

他们几个人虽然功力深厚,却并?没有江雨眠那样控水的本?事,在满地污染物里能够提取的干净淡水十分有限。

羽重雪被吓了一跳,金不换赶紧拿个水袋飞下来,递给了曲笙寻,还特意嘱咐道:“慢点喝,别喝炸了肺。”

曲笙寻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把?水袋递给旁边的宋时绥,肩膀上骤然一痛,原来是趴在她肩膀上的扶洮恶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又瞪着一双桃花眼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曲笙寻虎躯一震,深感丢脸,眼角处的余光里,玉摇光已经拿着水袋坐在了曲笙寻旁边了,她这才一脸悻悻地把?水袋递给扶洮。

宋时绥已经许久没见过玉摇光了,在这种情境下见到,不禁有一丝恍惚,她把?手里的射日?弓放在膝盖上,下意识地唤道:“公子怎么来了?”

“我又怎能不来?”玉摇光轻轻抚摸着她干裂的嘴唇,满目痛惜,“我只?恨自己来得晚,小时,回家吧,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

宋时绥对?他笑?了笑?,拿着水袋慢慢喝着水,心里那股苦涩的滋味又如潮水般漫了过来。

羽重雪被曲笙寻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满眼都是自己的师姐,看着闻人听?雪憔悴而疲惫的模样,顿时心神大恸。

“师姐!”他跪坐在闻人听?雪身边,握住了闻人听?雪的手,“我好担心你,我去了烟都,到处都找不到你,师尊也不见了,还是流萤姑娘给我传信,我才知道你和师尊来了碧海潮生,师姐,你为何什么事都不肯同?我说。”

闻人听?雪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和你说。”

羽重雪四处张望:“师尊呢?”

闻人听?雪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瓦罐,轻声说道:“师尊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