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作为婆婆, 实在撑不住了还能稍微卧一卧, 文朝君就真只能硬撑着, 路上还吐过两回。
程金凤的马车减震效果最好, 她一上车就开始昏昏欲睡, 睡了一路, 恶心难受的感觉基本没有。
周怀钰的马车被沈仲卿布置得很舒服,褥子垫得软软的,躺在上面即使是颠簸得很厉害也没有什么事。
且沈仲卿早就担心晕车的事, 不仅给他准备了零食话梅, 还从吴大夫那里弄来了几枚药丸,甚至还给他放了一个冰鉴。
冰可是奢侈玩意儿,周怀钰从来没想过它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别说是他们这种家庭了,就是达官显贵估计都不会想到在马车里放冰吧?
周怀钰刚发现的时候都惊呆了,不过他只肉痛心虚了一阵子,很快发现闷热的马车里放个冰鉴是多么清凉舒爽,一下子就爱上了这种奢靡的感觉。
尤其当阿福用扇子将凉气往他那边扇时,周怀钰舒服得连毛孔都张开了。
这种种手段极大地缓解了他原本该有的不适, 倒是让他一个身体最虚弱的人, 看上去比王氏和文朝君都要气色好。
他的反应自然是没有逃过文朝君的眼睛, 本就不舒服的他心里更加不甘了几分。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自己单独一辆马车,不用沦落成所有人之中最惨的那个。
不过《香积寺》好歹是到了,一帮人稍微在山脚下的茶肆里休整了一下,才预备去爬山。
《香积寺》建在香山上,通往寺庙的天梯足有八百七十九阶台阶,长两百二十六米,宽五米。
两百多米要是换成平地随便走走就到了,但若是换成台阶,那可是会爬死人。
想要上山,爬天梯是唯一的一条路。这里香客众多,行人如织,也是不少商贩摆摊吆喝的好地方。
周怀钰手里抓着沈仲卿给他准备的竹筒,站在山脚下向上仰望,天梯高得看不见尽头,只看那密密麻麻的台阶便叫人手脚发软。
阿福咽了口口水,小声问道:“二少夫人,你确定你可以吗?”
周怀钰眼神坚毅地点了点头。
文朝君扶着王氏走到他身侧,笑着道:“怀钰你身子弱可得当心,不行就慢慢来别硬撑着。”
“这爬天梯可有学问,”王氏柔柔笑道,“三步一拜、五步一叩,最为诚心。”
“怀钰与仲卿那般感情甚笃,为了他想必不会将这点苦头放在心上吧?”文朝君自然地接道。
婆媳俩说完都是一笑,相伴着去了天梯前,当真面色虔诚地“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地开始爬了起来。
当然,王氏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五步一叩”还是换成了“五步一拜”,叩的只有文朝君。
不过以示诚意的话,已经足够了。
周怀钰抿抿唇,当即不服输地走上前,正想要拜的时候却被程金凤一把薅住了。
“你缺心眼儿啊,还真跟那对婆媳学。”
周怀钰:“……?”
程金凤轻蔑地瞥了那两人一眼,“学她们这么磨磨蹭蹭,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上去呢。”
“走~”她率性一挥手,说出来的话让周怀钰主仆惊掉了眼珠子,“跟我一起坐轿子上去。”
轿轿轿……轿子?
主仆俩这才傻眼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蹲了几个肤色黝黑的轿夫,两人前后共抬一张轿子。
程金凤这边的下人倒是见怪不怪,一副常规操作的模样,连劝都没有劝一句。
程金凤舒舒服服地坐上了轿子,“愣着干嘛,上轿啊!”
“二、二少夫人,快上去吧。”阿福急忙蛄蛹他,两个人都不敢质疑程金凤,周怀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上了轿。
轿子是竹子做的,一抬起来座位就往下沉,周怀钰有些紧张,不过轿夫们在台阶上走得很稳,而且比他自己爬楼梯轻松多了。
文朝君和王氏还在那儿拜来拜去,没留神身边迅速闪过什么,两人抬头一看,只见程金凤坐在高高的轿子上俯视着她们,嘴里气人地道:“大嫂啊,我觉得拜佛这个事儿还是得赶早,谁知道佛祖忙不忙,一天只接多少人的发愿,若是因为去得晚了没有名额那可就糟了。所以我跟怀钰先行一步啊,你们啊,慢慢爬!昂~”
人力轿载着程金凤沉甸甸地爬上山,洒下一路颇具反派特色的哈哈大笑声。
王氏:“……”
文朝君:“……”
看着周怀钰也被抬着从眼前经过,跪得膝盖疼的文朝君心里仿佛生了火一般,牙根都险些被咬碎了。
二叔母那个浑婆娘,说话可真气人!
最可气的是他竟然还有点儿听进去了,本以为烧香拜佛最讲究的是诚心,可万一正如她所说那样,那他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当然他担心的不是佛祖,而是慧通大师,那么多人想要求他赐符,他总不可能谁都见吧?去晚了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见不到!
那怎么行?他们此行最重要的就是求慧通大师开了光的平安符!
文朝君心绪被搅和得一团乱,即使安慰自己不会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一想就被狠狠气到了。
万一呢?
再说他原以为周怀钰肯定也会吃这番苦,所以他才这么没有怨言,但现在看到对方不要脸地坐轿子上去,他心中虽不耻但更多的是不平衡。凭什么他就可以这么舒舒服服?
特别是在对方这浑不在意的态度映衬下,自己显得像个傻蛋,文朝君快气得原地飞升了!
王氏自然也被膈应得不行,面皮都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一贯温和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她轻拍了拍文朝君的手,“别管他们,我们拜我们的,若是像他们这样投机取巧有用,佛门就不会讲究心诚则灵了。”
文朝君温顺地点了点头,继续在天梯上参拜,只是低下头时脸上还是有些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