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娶了李家小姐吧。”
沈仲文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朝朝……你在说什么?”
“这样我们都清静。”
文朝君说完后便站起身,没有再去看沈仲文。
沈仲文被爱人这一刀伤得着实有些缓不过神来,他踉跄了半步,逼红了眼尾。心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疼痛缓缓地浸透肌理。
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原来的朝朝和他心意相通,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对方会把自己往别人的方向推。
此刻就算他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和文朝君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
绝不是他以为的一时解不开心结那么简单,对方更像是不再在乎他了,连他娶别人都可以容忍。
当然,他也知道,这里面有自己父母的原因。一定是他们给文朝君施压,文朝君才会突然如此。
可是沈仲文接受不了,他受不了文朝君毫不在意他的样子。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很深固的,只是没了一个孩子,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了呢?
“朝朝,难道你是真的想同我情尽于此吗?”
文朝君身形停顿,没有回头。
沈仲文痛心地问:“你到底要拒我于何时?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只要你的一句话,再难我也会顽抗到底。”
“可是为何连你都叛变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文朝君转过头,声音不知何时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他冲着沈仲文大喊:“难道要我在你阿父阿母面前要死要活地闹,拦着你娶妻吗?别人会怎么说我?我一个至今一无所出的双儿,刚流掉一个孩子,我有什么脸面阻止你娶亲?”
“沈仲文,你到底是真的爱我吗?为何你始终不明白我到底要的是什么,你给过我足够的安全感吗?”
他在孕期最敏感多疑的时候,陪着他背井离乡去府城,他却以学业繁忙这种正正当当的理由终日将他一人丢在家中,鲜有关心。
他又花钱又出力,费尽心思想帮他和知府搭上关系,转头却见他偷偷和知府小姐乘舟共游。
他从来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过,自己跟沈仲文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即使心里不顺,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指责什么。
甚至沈仲文就算真的背着他有了新欢,他除了接受也没有其它任何的办法。
沈仲文总嘴上说得对自己很在意,可却从未试图了解过他的内心,他没问过他在府中时每日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他只会感谢他替他打理好了内务,让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在外打拼。
曾经他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还是十里八乡的“第一美人”,可是成了亲之后他就成了沈仲文的附属品。
文朝君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他的错,是他想得太多了,拿一些莫须有的事来自寻烦恼。明明沈仲文身边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吗,为什么他始终感到如此不安,甚至于慢慢失掉了对沈仲文的信任,变得有点放任自流。
是他太敏感脆弱了吗?
可能是吧,文朝君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自我厌弃中,但是他现在忽然发现,多思的源头其实还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因为是在大房这样的婆家生存,公婆都是利益为上的伪善之人,而夫君眼里又只有出人头地,文朝君自己都没发现,一直以来他都在害怕,害怕有一日自己没了价值,就会遭受毫不留情的抛弃。
就像当初他没能弄来琼林宴的请帖,沈仲文露出的失望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没了孩子,婆婆王氏对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是,沈仲文的心现在还在他这儿,但是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的他了,他明白在一个大家族里只有夫君的宠爱是不够的。
沈仲文若是摆得平他家里人,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沈仲文被他的质问问懵了,他急道:“我怎么不爱你,怎么没有给你安全感了?你要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啊,我都可以给你!”
文朝君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下来:“是吗,那我要你跟我分出去单过,你愿意吗?”
沈仲文一下子愣住了,半天都接不上话。
分家这样的事情,他想都从未想过,更没想到会从文朝君的嘴里听到。这对一个家族来说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一个没处理好就会落下骂名。
问题是怎么可能处理得好呢,他和家里人之间的利益紧紧相连,又没有什么大分歧,拿什么理由来分家?
“朝朝……你不能这样,家里人好不容易供我考中举人,我这时候提出分家,他们会怎么想我们?”
沈仲文试图跟文朝君讲理,文朝君也不急,又继续换了个问题:“那你阿母磋磨我,你要怎么解决?”
沈仲文急忙道:“我会好好跟她说,不会再让她这样对你了。”
“好好说?”文朝君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似笑非笑地牵了下嘴角,“你觉得你阿母真的会听你的吗?”
不,王氏那个人,嫉妒心强,沈仲文越是护着文朝君跟她作对,她就越是不满文朝君。
“她会听的,她将来还要指望我,我说的话她不会不听的。”沈仲文不知是真心这么想,还是只是自欺欺人。
文朝君又问:“那你说你不娶李小姐,她又为何叫我来劝你?”
沈仲文哽住了。
“这……阿母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我会再与她好好说。”
文朝君定了半晌,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
沈仲文一时也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茫然地垂下了头。
第二日沈仲文又被叫到了明晖堂,王氏告诉他今日二房也在,若是他想被沈仲卿抢走这门好亲事,以后可就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