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叮当乱响。

油腻的金属碎屑和粉尘被这狂暴的一击震得腾空而起,在车间浑浊的光线下弥漫开一片污浊的烟雾。

巨大的回声在空旷高耸的厂房四壁间来回冲撞叠加,久久不息,压过了所有机器的轰鸣,像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王大锤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明昭,那只砸了扳手的大手还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0.1微米?这样的精度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嘶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你他娘的存心耍人!!!”

那声咆哮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张明远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

完了!他最担心的事情,以最惨烈的方式爆发了!

扳手砸在铁桶上的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炸的整个人加工车间雅雀无声。

金属碎屑和粉尘还在浑浊的空气中缓缓飘荡,刺鼻的机油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大锤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布满老茧的手还死死攥着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渡而泛着惨白。

他的双眼被岁月侵染的浑浊,此刻布满血丝,正盯着明昭。

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行吊停在半空,工人们僵在原地,连机器的轰鸣都似乎低伏下去,只剩下那铁桶凹陷处,还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张明远眼前一黑又一黑。

完了!全完了!这倔驴一样的王大锤怎么就开始发脾气了!

明昭这丫头也没说什么呀。

“王大锤,你想干什么你!”张明远站出来挡在明昭身前。

王大锤有些不服气想跟他理论……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一声雷霆厉呵响彻全场!

“都给我住手!!!”

车间入口处,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中山装的男人,正大步流星走来。

他身材并不高大,可身上的威势却极其强大。

他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和众人,最后落在王大锤身上。

他就是红星机械厂的厂长刘振山。

“王德发!”

刘振山声音不高,但跟铁锭子似得砸的人心里发颤,“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对着研究所过来的专家,对着专门来帮我们解决技术难题的通知,你就是这么个态度?”

“轮扳手?砸东西?耍横?”他手指点着王大锤,指点甚至用力到快要戳在王大锤脸上。

“你也是几十年的老工人了!你的觉悟呢?纪律呢?都他娘的喂了狗了不成?”

王大锤被厂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愤怒也迅速退去,只剩下难堪。

他梗着脖子,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嘴唇微动似乎想辩解什么。

但最终,在那双蕴含着巨大压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逼视下,他只是死死地抿紧了厚嘴唇,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捏着扳手的手指关节捏得更白了,却终究没敢再吭一声。

那根沉重的扳手,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坠得他手臂微微发颤。

刘振山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看王大锤,锐利的目光转向站在巨大车床阴影里,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明昭。

他脸上的怒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极其郑重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明昭同志!”刘振山的声音放得平缓了些,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却丝毫未减。

“让你受惊了!是我管理不到位!你放心,在红星厂,在精密车间,你的方案就是最高指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车间里所有屏息凝神的工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刚才你提出的所有参数、所有工艺流程调整要求,我刘振山在这里代表厂党委表态!立刻!马上!无条件执行!谁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再敢甩脸子、撂挑子,别怪厂规厂纪不认人!”

厂长的命令如同最高指令,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和不安的眼神。车间里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

王大锤像尊石像般杵在原地,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腮帮子上的肌肉鼓了又鼓,最终还是没动,也没吭声。

那张布满油污和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王大锤身后犹豫地站了出来。

是王大锤最看重的徒弟小刘,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点青涩。

第95章 刘振山:按照明昭的要求开干!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巨大的恐惧。

他不敢看师父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脸,更不敢直视厂长锐利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声音发颤地对着刘振山说道:

“厂……厂长!明昭同志!”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不……不是我们不执行!是……是这新换的刀具……”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那套闪烁着寒光的进口合金刀具,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这是咱们车间压箱底的宝贝!是厂里费了老鼻子劲,托了多少关系才弄来的最后一套崭新的、整套的精密刀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