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会把一路上所有上等马都带走。

所以才会在回程时带她去太行山。

他就这样得到了暗恋已久的姑娘。

他总是想着，先得到她的人，再慢慢得到她的心。

十余年恩爱夫妻，共同孕育了两个儿子，竟还是得不到她全部的心吗？

李嗣源突然觉得彻骨的灰心失望。

他深长地叹息一声，忽然声音沙哑而低沉，一字字道：“我会比他做得更好！清儿信不信，我会是一个比他更好的皇帝……”

清姿抬头望着他，夏日清晨殷红的朝霞映入他的眸，在他眼中映出一层血色的雄心，灼灼如烈日。

他会是一个更好的皇帝，对此她毫不怀疑。

只是，禁军兵变的幕后推手竟然是他，他等于是一个弑君者。

这对于她来说太难以接受了。

她流着泪扭过头去，抱住自己，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悲伤的泪颜，只留给他一个抱膝而坐的无言背影。

他只觉胸口痛得要裂开，深深呼吸，狠狠将那锥心刺骨的痛楚压下去，哑着嗓子唤宫女进来伺候洗漱，然后他便上朝去了。

清姿仰靠床栏，望着窗外，无声地流着泪。

雕花长窗上的霞光越来越耀眼，夏日骄阳慢慢升到空中，强烈的阳光照得朱漆窗扇血一般殷红……

荷池边突然传来稚嫩的童音：“娘亲快看，有白色的荷花，娘亲见过白色的荷花吗？”

“见过啊，娘亲还见过绿色的荷花呢。”熟悉的年轻女声，娇甜婉转。

“这个园子好美啊，比咱们住的地方漂亮……”稚嫩的童声里充满羡慕向往。

随即廊上脚步声杂沓，珠帘外有宫女传报：“夫人，薛娘子带小姐来请安！”

清姿脑子仍是一片混乱，无力地说道：“告诉薛娘子我还未起身，让她晚些时候再来。”

薛彩娥只得带着新月往回走，新月见荷花美丽，想要在荷池边玩一会，却有宦官走过来驱赶：“夏夫人还睡着，你们莫在这里吵闹，快回你们的东侧院去。”

新月不依，小嘴一扁：“我就要在这里玩嘛！我们东侧院什么也没有，这里有荷花，有蜻蜓，比我们院子有趣多了！”

“新月乖，听话！”薛彩娥想将女儿抱起来，新月一扭身就跑开了，伴着鬼脸，“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玩！”

“哎哟我的小姐，夏夫人在睡觉！你可莫吵了！”两个小宦官冲上去就逮住新月，其中一个紧紧捂住她的小嘴，将她抱了起来。

新月在半空挣扎蹬踢，发出被捂住的呜呜哭声。

薛彩娥不免心疼，又不敢冲撞夏夫人院中的宦官，眼圈都红了，只哄着道：“新月乖，莫要哭闹……”

奶娘大着胆子冲上去从宦官怀里抢新月：“你们放开她，她可是你们的主子！是监国的女儿！”

213章 丫头你太甜

清姿从窗户看见这一幕，不禁用手支额，烦乱地叹了口气，低低唤了一声：“来人。”

内殿不见一个宫女，但是清姿轻轻一声“来人”，一名宫女立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毕恭毕敬：“夫人有何吩咐？”

“找到孟公公，让他把薛娘子和小姐带出园子，但不许冲撞小姐。”清姿吩咐道，她从第一眼见到孟汉琼，就直觉他是个人精，必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下人们都是跟红踩白的，清姿自然知道，宦官们欺负新月，是因为自己得宠，薛娘子无宠。

到现在李嗣源都只让宫人们叫薛彩娥“娘子”，连“夫人”都不是。

可是，薛彩娥虽不得宠，李嗣源对新月这个女儿却是看重的。

新月将来是要封公主的，哪能由得那些宦官如此欺负。

孟汉琼果然没让清姿失望。

“大清早的，谁在此喧哗吵闹！”孟汉琼尖着嗓子走了过去，斜眼扫过薛彩娥，又眯眼瞧着奶娘和奶娘怀里大哭的新月。

那几个小宦官赶紧将情况说明，孟汉琼气得踹过去几脚，将那几个小宦官踹倒在地，一脚接一脚地踢打他们，骂道：“没长眼的东西！以为还是先帝时，宫里全无规矩？日后监国执掌天下，这宫里的规矩也要立起来！位份低的服从位份高的，位分高的教导位分低的！夏夫人位份比薛娘子高，她可以教导薛娘子，小姐的位份却比你们高，岂容你们教训？！”

薛彩娥听他这番话，像是在责骂奴才，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又见他虽然作势踹那几个奴才，那几个奴才也翻滚惨叫得十分夸张，但其实孟汉琼脚下根本没有怎么使力。

薛彩娥脸色便有些发白，赶紧拉上奶娘，抱着还在哭闹不休的新月，疾步出园子去了。

回到东侧院，奶娘哄着新月在院子里玩草叶，抬头见薛彩娥靠着廊柱，秀美的脸上隐见泪痕。

奶娘慢慢蹭过来，低声劝道：“娘子莫伤心，那夏氏……”

薛彩娥给她使了个眼色，纤腰一扭，转身进屋。

奶娘叮嘱侍女看好新月，跟着薛彩娥进屋，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进屋后，奶娘又把所有窗户都关严。

室内闷热得跟蒸笼一样，薛彩娥在椅子里坐下，拿过一柄素帛团扇，慢慢扇着风，长睫低垂道：“监国仅有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她兄长又是大藩镇节度使。我拿什么跟她比，被她欺负也是理所当然……”

奶娘冷笑：“你忘了咱们刚进宫那天，有几个宫人跑去告诉监国，夏夫人被先帝扣押为质期间，日夜与先帝宣淫。”

薛彩娥慢慢扇着扇子：“那又如何，监国不是马上命人把那几个宫人杀了吗？自那以后，再无人敢提及夏夫人被扣押为质之事。夏氏作为监国仅有的两个儿子的生母，监国肯定会千方百计保住她的名声……”

奶娘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监国虽设法保住夏氏名声，不等于监国心中不在意。夏氏选择站在先帝那边，被扣押为质期间又跟先帝勾搭成奸，监国果真毫不介怀？”

薛彩娥皱眉瞥她一眼，摇着扇子道：“夏氏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夏氏的兄长又及时投奔监国，兄妹俩都功劳甚大，监国哪里会计较夏氏跟先帝那点子事。就算夏氏为质时曾被先帝亵玩，可先帝败得那样惨，夏氏只要说自己是被迫的，监国想到此事只会更怜惜夏氏，哪里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