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1)

夏鲁奇作为李存勖的亲军指挥使,经常在宫内值守,有进出宫城的腰牌,遂一直将清姿和刘宛卿送到行宫的建春门,把她们交给熟识的宦官。

一路行走于宫中亭台楼阁,清姿一路在刘宛卿耳边低声道:“带你来是为了让你做个见证,我跟夫君有誓言,不许夫君以外的男子碰我一寸肌肤,夫君也不许再纳妾。”

刘宛卿笑得眼睛都弯了:“咱们两个可真是毫无妇德,都不许自己的夫君纳妾!让那些个腐儒知道,会骂咱俩悍妒吧?”

清姿开心地咯咯笑了。

行过曲折画廊,穿过绣户朱栏,踏上玉砌金阶,一座彩壁飞檐的华美寝殿映入眼帘。

因为是夏季,四面金漆雕花长窗大开,殿后的荷池吹来带着幽香的凉风,整个大殿香气缥缈,阳光充盈,明亮通透。

有人身着明黄色龙袍,闲逸地倚在御榻,金灿灿的阳光将他那一身明黄映得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清姿和刘宛卿在大殿门口便齐齐跪下,行叩首大礼:“臣妇参见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平身,赐座。”

这声音让清姿心中一震:这明明是亚子哥哥的嗓音,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已经为皇为帝的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亚子哥哥了吗?

155章 清妹最懂我

清姿小心翼翼地俯首趋步,在宦官搬来的锦墩上落座。

刘宛卿坐在清姿下首,亦收敛了一贯的俏皮,恭恭敬敬地垂首端坐。

大殿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唯闻鎏金漏壶中的水滴声,以及窗外花丛中蜜蜂的嗡嗡声。

馥郁清甜的花香,在殿中丝丝缕缕地浮动。

许久,清姿才察觉,皇帝在看她,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那温柔而深情的目光,仿佛溶溶的湖水将她包围。

一瞬间,清姿心中有底了:他还是她的亚子哥哥!

尽管他已是九五之尊,但她相信,他始终对她留着一份柔情;正如,虽然她已为人妇,为人母,心中也始终留着他的位置……

这样一想,清姿顿时有了勇气,离开座位,到玉阶跪下,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宁静清澈:“臣妇身为妇人,身卑不敢忘忧国。陛下龙潜之时,臣妇曾有幸与游,当日论及兵法史传,曾得陛下圣赞。听闻国事日蹙,臣妇有一些陋见,愿不揣冒昧,伏望陛下垂听……”

清姿将头深深磕在雕刻云龙纹的金砖地上。

李存勖一声冷笑,声音微带嘲讽:“清妹,你想求朕发兵救他就直说,跟朕玩这么多虚的作甚?”

清姿一颤,猛地抬起头,盯着李存勖,目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李存勖原本洒脱娴雅靠在御榻,被清姿的目光吓一跳,整个人坐直了。

清姿蓦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李存勖的御榻。

墙角边侍奉的几个小宦官,以为她要挟持李存勖,尖利地呵斥着“大胆!”一拥而上。

李存勖一挥袖,将他们斥退。

清姿并未受这一变故影响,动作未有丝毫迟滞。

她竟是冲着御案上的瓜盘而去。

一把抓起盘中冰块湃着的甜瓜,放在案上,然后端起那个鎏金双鱼龙纹瓜盘,又从红珊瑚麒麟纹笔架上拿起一支狼毫,双眸灼灼发光:“臣妇请为陛下推演当下形势!”

说罢,竟在地上蹲了下来,将瓜盘放在身边。

盘中用来湃甜瓜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

清姿便用狼豪笔蘸了水,在金砖地上信手一挥,一条弯弯曲曲的黄河便呈现眼前。

李存勖和刘宛卿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清姿用狼毫笔继续在黄河北岸画了几个圈,娓娓道来:“目前,梁将段凝率十万大军在此,若他继续北上,一旦攻取澶州,离咱们兴唐府(魏州)就不远了!”

又在晋阳东南的位置画了几个圈:“梁将董璋率六万大军在此攻打泽州。潞州和泽州互为犄角,目前潞州已失,陛下必定想派大军前往保住泽州,否则,晋阳的东南大门就丢了!”

李存勖望着清姿,宝珠般的眸子神色复杂:“你既知梁国两路大军直逼我国心脏,朕哪敢再派主力大军去救嗣源?”

清姿亦望着他,唇际扬起自信的笑容:“陛下,莫急,请再看……”

清姿又用狼毫蘸了水,把那条代表黄河的即将蒸发的水迹补了补,在黄河南岸画了一个圈:“这是我家大帅目前所在的郓州!”

然后,她从郓州直直地画了一条线往西南而去,在这条线的末端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这便是梁国都城汴梁!陛下,你看,从郓州到汴梁多近啊。臣妇不信,当汴梁受到威胁,攻入我国的两路梁军还能不回救都城?!”

说罢,清姿一瞬不瞬望定李存勖,杏眼中闪耀夺目光华,令人无法逼视。

李存勖蹲在她面前,刘宛卿蹲在她的侧面,都被她的眼神和气势所震慑。

李存勖定定望着清姿用水在金砖上画的地图竟准确到跟他朝中政事堂里的舆图相差无几。

那条黄河,信手挥来,却将其中的曲折弯道都画出来了。

他一向知道清妹熟读史书、颇通兵略,却不知道她已经精熟至此,这些年她与嗣源在一起,定是相得益彰吧。

李存勖眼底萦绕着一脉伤感:“清妹,你可知,你提出的战略有多冒险?战场之势千变万化,若朕率主力去救郓州,一旦战事陷入胶着。进入我国境内的两支梁军,很可能在我解围郓州、奇袭汴梁之前,就已攻破晋阳和兴唐府(魏州)!”

清姿咬着下唇,脸颊因激动而微红:“可是,陛下肯定也想过这个战略!陛下与梁国战于河上,已有数载,衣不解甲,马不卸鞍,耗费钱粮无数,百姓民生凋敝。

“陛下难道不想早日结束战争?陛下难道想要旷日持久地打下去?如今好不容易,我家大帅为陛下夺取了深入敌境的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