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1 / 1)

他跟我提过,想让石郎任都指挥使。你父亲对石郎如此器重,让你母亲稍稍提及,你和石郎的婚事想必能成。

恕我不能再为你尽力了,我如今看见你父亲就厌烦,不想与他交一语。”

如月叹口气,又道:“我……如何跟我娘说?总不能……总不能……”

清姿瞥她一眼,见少女的容颜在朦胧烛光里,笼了一层娇羞,长睫低垂,双腮晕红,宛如春光里的桃花,俏丽而又妩媚。

清姿心中又是叹息又是冷笑,石敬瑭那个少年,平素极沉默寡言,眼中却不时透出一股野心与狠劲,他早在进入嗣源军中之前就先爬上嗣源女儿的床,此人绝非善类。

无奈此人又的确骁勇善战。嗣源平生不好女色,却极爱勇士,当初纳魏氏为妾,就是因为爱魏氏的儿子从珂之勇。

清姿不认为石敬瑭是真心喜欢李如月,但这不关自己的事,如月又不是自己亲女儿,嗣源又如此器重石敬瑭,何不成全了如月。

清姿望着床帐顶,语气平淡地说:“你就告诉你母亲,如今这世道,已经不是以门第家世为倚仗的世道了,天下汹汹,四海沸腾,兵强马壮者无不割据一方。

日后,你想要保一世富贵,与其嫁给名门世家,不如嫁给你父亲麾下亲将,可以亲上加亲,互惠互利,日后,姑爷为你父亲效命疆场,你父亲也可以提携姑爷。

你如此暗示你母亲,你母亲跟你父亲只消一提,你父亲麾下如今年龄与你相仿的亲将,除了石郎就只有高行周。

高行周是汉人,你一向不读汉家典籍,又不怎么瞧得上咱们汉人,你父亲肯定不会把你嫁给高行周。”

李如月连忙分辨:“我没有瞧不上汉人,我也有一半汉人血统,只是,汉人的那些书太难了,我看着头疼罢了……”

清姿淡淡一笑,并不与她较真。

如月退下后,晚上李嗣源又来了一趟,清姿仍然没理他。

嗣源默默坐在她床头,一动不动。

从荣醒来两次,在清姿和萱儿照料下服了药,喝了点薄粥,嗣源本想上前帮忙,他只要一靠近儿子,清姿就像发狂的母兽厉叫:“滚开”

嗣源仓皇退开,一向威严冷峻的他,从未像如今这般惶惶无措。

他又不敢用强,清姿肚子里已有了周元豹预言的“极贵之子”,他怕惹急了她,动了胎气。

只好退开,在一旁默默看着爱妾和儿子,然后到了深夜再悄然离去。

从这天起,清姿一直让儿子睡在自己床上,亲自照顾他,直到儿子的鞭伤彻底愈合,才让儿子回他自己的房间睡。

从荣搬回自己房间后,李嗣源几次想留宿,清姿以自己胎像不稳,不能伺候他为由,一次次拒绝了他。

嗣源知道她还在生气,想要搂着她好生劝慰安抚一番,她每次都推开他,而他碍于她胎像不稳,又不敢强迫她。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数个月。

夏末秋初最热的几天,李嗣源休沐(休假),因气候炎热,他懒得出门会友,慢慢地踱到了清姿的西院。

许是知道夏日将尽,树上的蝉叫得格外热闹,知了知了地喧嚣着。

嘈杂的声音里,忽然有一缕清幽幽的琴音,从打开的窗户飘出来,仿佛清泉在山石间溅落,又如清风掠过森森郁郁的竹林,伴着缠绵哀婉的歌声:

“一叶落,褰珠箔。

此时景物正萧索。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

吹罗幕,往事思量着……往事思量着……”

李嗣源不通音律,却能感受到曲调中流露的哀伤凄婉,最后一句歌词唱出来,他隐约听到了“往事”一词。

心上不觉蒙了一层阴霾。

他踱进房间,晴窗下,竹帘半卷,清姿一袭湖蓝衫裙,青丝如云,纤指轻挑琴弦,天籁般婉转悠扬的曲调从她指间流泻而出。

她眼角瞥见嗣源的身影,忽然十指停弦,纤纤指尖在银丝般的琴弦上悬着,片刻后,扶着腰身慢慢起身,离开琴凳。

李嗣源忙赶上两步去扶大腹便便的她。

清姿冷冷地推开了他,嗣源不敢用强,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望着她手扶腰身,挺着五个月身孕的大肚子,慢慢地走到床边,靠着床头引枕半躺下。

她身上的湖蓝色宽松衫裙还是当年怀着从荣时穿的,已经过去六年了,她又找出来穿。

嗣源虽然对麾下将士出手大方、仗义疏财,但自己府里的用度却极节省,府里女眷并不是每年都裁新衣,用来裁衣裳的布料也有严格控制。

因此,清姿再度怀孕,竟然只能穿六年前第一次怀孕时的孕妇服。

说出去大概没人敢相信,她是一位节度使(唐末节度使相当于一方诸侯)的宠妾。

嗣源望着心爱女人穿着六年前的旧衣裙、艰难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疼惜与愧疚蔓延开。

他慢慢踱过去,在她床边坐下,默然片刻,沉沉开口:“近期可能又要出征……”

清姿刚从枕边拿起一本书,靠在床头翻看。

闻言,从书里微微抬头,一双明眸静静凝视嗣源:“我听从璟说了,魏博发生变乱了。”

140章 无处话别离

魏博是河北三大藩镇中最靠南的一个,也是最忠于梁朝的一个。

梁帝朱温暴亡后,次子朱友珪承袭大统,继位不久国内就流言纷纷,说朱友珪弑父篡位,得国不正。

朱友珪为了巩固帝位,派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出师援救燕国,欲以一场大胜树立君威。

岂料,杨师厚被李嗣源击败,朱友珪妄图以战争巩固统治的打算落了空。

接着,梁国境内又有几个藩镇发动兵变,朱友珪的统治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