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赶忙追上，从背后一把拽住从荣后脖领，将他拧了回来，在他“哎哟哎哟”的叫唤中，将他放在地上。

蹲下身望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下来：“阿荣，你爹一向韬晦，不喜排场，你莫要弄这些，爹爹会生气的。”

说罢又抬头望向庭院里那群拿着长棍打来打去、嬉戏闹腾的孩子。

长棍上原先绑着的锦绣掉落一地，又被那些孩子踩来踩去，鞋底带着残雪融化的泥浆，将一地锦绣彩绢踩得污秽不堪。

“娘怎么知道爹不喜欢？”从荣生气地扁起了小嘴，在清姿怀里扭着小身子。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锦绣丝绸？”清姿脸色渐渐变了，声音有些颤抖。

135章 清姿遭鞭打

“爹爹灭燕立了大功，王爷赏的啊！”从荣稚嫩清秀的小脸上满是骄傲自豪，“今儿一早石副都使带着十多个亲兵搬了几十箱进府……”

“你！”清姿脸都白了，李嗣源一向最节省，每次立军功所得赏赐都分赏给麾下亲兵亲将，自己只留极少部分，平时他自己几乎从不穿锦绣，从荣却把这些上等锦缎拿来如此糟蹋。

源叔若知道了，会大发雷霆吧？

清姿忙对儿子道：“这些孩子从何处找来的？快让他们散了，那些锦缎不准他们拿走！”

又对萱儿道：“还不快把那些锦缎拾起来，看看还能不能洗干净……”

从荣不高兴地噘起了小嘴：“我答允了要赏他们铜钱，他们才来的，赏钱还没给他们……”

清姿叹口气，命萱儿拿赏钱打发走了那些孩子，然后带着萱儿和几个下人一起，满庭院捡拾那些被践踏在泥泞里的锦缎竟然还都是最上等的蜀锦！

为了将这些蜀锦绑在长棍上，从荣和那些孩子把整幅的蜀锦撕成了一长条一长条，即使能清洗掉上面的泥泞，这些撕成长条形的锦缎，肯定没法再分赏给亲兵亲将了……

清姿一边叹息，一边看着几个粗使婢女抱着装满肮脏破碎锦缎的大木盆，往后院的井台去清洗。

扭回头正准备好好教训从荣，这孩子却又不见了踪影。

“阿荣呢？”清姿问萱儿，清丽的眉目染满愁色。

萱儿到处找了一圈，摇着头走回来：“没见着荣少爷，或许到后院找小姐玩去了。”

清姿蹙起了秀丽的柳叶眉，怎么阿荣变得这样顽劣……

这时，侍女端着清洗完的锦缎回来，清姿只看了一眼就心中绞痛：这些锦缎都废了……

清姿长叹一声，对萱儿道：“你跟我去大夫人院中一趟。”

清姿对着镜子稍稍整了整鬓发，拢了拢素锦长披风，带着萱儿来到曹素秋院中。

曹素秋正在东厢的库房，看几个婢女和账房清点这次李嗣源所得赏赐。

账房先生坐在桌子边写清单，婢女们每点一样，他就写下一项。

曹素秋听说清姿来了，忙站起身来。

正妻见了妾，其实不用起身。

但清姿是宠妾，李嗣源心尖上的人，曹素秋每次见了她都会起身相迎。

清姿倒也从不恃宠而骄，躬身小步快走，朝素秋行礼如仪：“参见姐姐，妾离府两年，府里一切全赖姐姐操持，姐姐辛苦了！”

曹素秋亲手扶起她，上下打量，见清姿出征一趟，受风吹日晒，肤色却仍是那样白嫩幼滑，容颜愈加美艳动人，风姿气度无不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曹素秋心中一酸：清姿这年二十七岁，正是女人熟透的最美年华……

而曹素秋自己，已经是三十九岁的妇人了……

当下压住心头酸涩，温婉地笑道：“妹妹陪伴夫君征战，一路风霜雪雨，还要伺候夫君，更是辛苦！”

清姿玉白的面庞微微一红，心中稍觉惭愧。曹素秋语气里透着几丝酸楚，清姿岂会听不出来。

抬目间见婢女们正在清点一箱素绢，便问道：“阿荣今日可曾从郎主得的赏赐中拿走了几匹蜀锦？”

曹素秋微微惊异，侧首问婢女们：“荣少爷拿走了几匹蜀锦吗？”

一个婢女屈膝道：“确有此事，奴婢原打算稍后清点那一箱锦缎的时候再禀告夫人。”

“拿了几匹？”

“十匹。”

曹素秋脸色顿时煞白，蜀锦是最珍贵的锦缎，在唐朝是宫廷的贡品，寸锦寸金的说法虽有些夸张，但十匹蜀锦大致相当于上百两黄金！

“还不快去把荣少爷找到，让他把蜀锦拿回来！”曹素秋的声音都颤抖了，她深知李嗣源有多节省，也知道每次大仗之后，李嗣源都要分赏麾下亲兵亲将，尤其是那些在战场上不惜性命保护他的亲兵……

“姐姐，不用去找阿荣了，那十匹蜀锦已经废了……”清姿抓住曹素秋的衣袖，脸色苍白如纸。

她将从荣是怎样把十匹蜀锦糟蹋简略讲了。

曹素秋连连跺脚叹气，转身指着那些管库房的下人就开始责骂。

她的贴身侍女劝道：“大夫人，为今之计责骂她们亦无用，还是设法补救……”

曹素秋摇头叹气：“还能如何补救，只好说是我拿了送礼……”

“不，姐姐！”清姿轻轻拉住曹素秋的手，神情温婉中透着坚决，“不要替阿荣受过，他应该学会自己担当，否则将来他会习惯于委过于人或者找人替罪……”

曹素秋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望着清姿美艳如画的眉目间染满愁绪，心里不无快意地想：反正是你的亲儿子，我不管了！

……

李嗣源回府，听说从荣糟蹋了十匹蜀锦，气得脸色铁青，面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