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她一言不发,面朝床里,蜷曲着抱紧自己,黑发如墨汁染遍皎洁白嫩的玉背。
唯见雪藕般的香肩颤颤抖动,嘤嘤的哭泣声如丝线般一缕缕,一圈圈,将他的心脏缠绕,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那样粗暴地对待她。
他是个武夫,生在军营,长在疆场,杀人如麻,平生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直到遇见她。
那年冬天,她穿越风雪,突然出现在他的军营前。
是他亲自走到营门外,将她从雪地里抱起来,带回营中。
看着仆妇将她脸上污垢洗干净,露出那张惊世绝艳的脸庞。
她醒来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出了他:“你是……十三太保之首的大太保?”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太保?”
她抱膝拥被而坐,像望着天神一样仰望着他,笑容甜美,美眸盈满对他的崇拜:“是我自己猜到的!”
他一直对她很温柔,每一次云雨都生怕弄痛了她……
刚才他是怎么了?
也许是想到她去见李存勖,跟李存勖又亲又抱……
也许是想到李存勖因为一句公文出错,就喊出“李嗣源要谋反”这种欲加之罪……
可他不该把这种郁愤发泄在她身上。
他起身将冰冷铁甲脱掉,重新返回床榻,从背后抱住她,轻抚她滑嫩幼白的玉臂:“清儿……对不起……”
清姿用力地扭动,手臂往后一挥,狠狠甩开他,声音暴怒而嘶哑,像一只凶狠的野猫:“放开我!我恨你,我恨源叔!”
一声“源叔”,几乎把他的灵魂都击溃了。
“对不起,丫头……”嗣源再次从后面紧紧搂住她,喉咙里滚动着深沉的呜咽,将她柔软娇躯整个包裹在自己坚实的怀抱,“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弄你,你也不许再去见他,明白吗?”
她抵不过他力大无比的拥抱与禁锢,依然背朝他,蜷在他怀里哭得娇躯剧颤,长发如墨云乱洒……
他将她的身子轻轻扳过来,捧起她覆满泪水的凄艳小脸:“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你只属于我,不会让任何男人碰你一寸肌肤。我只属于你和素秋,不会再有第三个女人……我做到了,可是你呢?你违誓了!”
清姿狠狠咬在他的臂肌上,坚实肌肉上迅速浮起渗血的牙印:“我不是有意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她龇着牙,母兽一样泪水倾泻,红肿的眼睛疯狂地怒瞪着他。
“好,我不怪你!你答应我不会再有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你不许再去见他!明白?”嗣源紧紧箍住她纤柔四肢,制止她的狂暴扭动。
忽然他眼底迸出阴沉如雷电的目光,“写错一份公文就加谋反之罪于我,还染指我的女人……”
清姿突然整个人僵住,猛地抬起双眸:“王爷那晚喝多了,把我当成他的夫人了!后来我打了他一耳光,他看清是我,就不曾再对我无礼!至于公文,‘礼上毕’,这的确是大逆不道之语啊!”
“刚才你不是也说,所谓大逆不道,还不是他一句话!”李嗣源眸底掠过森冷寒光,“他说我有罪,我就有罪!他只要不计较,不猜疑我,一句‘礼上毕’又算什么?!”
清姿不寒而栗,骨髓深处泛出刺骨的恐惧,紧紧搂住李嗣源:“源叔,王爷那晚定是喝多了,口不择言。他若真疑心你,哪会当着众将喊出来,早就悄悄对付你了,又岂会对你重兵相与,身边的亲军都指挥使是你的养子(李从珂),副都指挥使是你的小舅子(夏鲁奇),这是何等信任你!”
李嗣源深吸一口气,眼底杀戾之气慢慢敛去,搂住清姿香肩,抚着她海藻般披散一背的长发。
黑暗中,他那双深眸浮动着一层寒雾,冷静下来的声音极低沉,散发着深深收敛却沉淀积蓄的威势:“日后不准再去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再去见他。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她在他怀里一颤,将脸贴在他伤疤累累的坚实胸膛:“我再也不会了。我知道源叔对我好,王爷打下幽州,俘虏刘守光妃嫔无数,赏赐给灭燕有功的将士,源叔一个美人都不要……”
“只怕这也使得王爷疑我了……不好色、不贪财,李嗣源他到底想要什么?”他长叹一声,轻轻将她抱到身上。
她伏在他强壮的身体上,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那源叔到底想要什么?”
嗣源捏了捏她哭红的小鼻尖,微微眯了深邃的黑眸:“想要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会有这一天的!”清姿爱恋地摸着他清瘦英俊的脸颊,眼里是满满的崇拜仰慕,“李横冲之名威震天下,青史必会浓墨书之!”
“想要贤妻美妾……”
“不是也有了吗?”清姿含泪轻轻一笑,梨涡浅绽,清甜如花瓣。
嗣源摸了摸她娇嫩的面庞:“想要子嗣兴旺。”
“这个……源叔有从璟和阿荣两个儿子,足够了……”
“不够!你给我再生几个!”他说着便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恣意爱怜。
“唔……源叔……还有没有想要的呢……”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抿了钢铁般的薄唇,眼底浮起几缕暗影……
李嗣源击退梁国派来援救燕国的援军后,李存勖留下周德威和李存审(九太保)镇守燕地,率领大军,押送着刘仁恭、刘守光父子,浩浩荡荡返回晋阳。
到达晋阳时,已经是来年春天。
灭燕之战打了快三年。
李存勖在幽州擒获刘守光时,曾答允他,饶他一条命。
其实那不过是为了稳住他,以免他绝望之下寻死。
到了晋阳,李存勖突然勃然变色,将刘守光推到晋阳宫(原晋王府)的大门外斩首。
刘守光见李存勖突然食言要杀他,吓得屎尿横流,呼天抢地地求饶:“晋王千岁,你答应我不杀我的!千岁威震天下,一言九鼎,怎能不守信用,自食其言?”
李存勖负手站在门楼上,一声冷笑,朗声斥道:“刘守光,你们幽州刘氏也敢把信用挂在嘴上?这世上,最不守信用的,不就是你们刘氏父子吗!你们父子这辈子守过一次信用吗?本王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