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清姿按在一株柳树上,用强壮的臂膀禁锢住她,倾下身去吻她的唇。
清姿扭头避开他的嘴唇,他嘴里浓浓的酒气,和陌生的气息,令她头皮发麻,难以接受。
李存勖只觉喝下去的酒,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激流,在大脑中、脉管里横冲直撞,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控制,用手扳住清姿的脸,狂热的吻不住袭击她。
清姿拼命地左右摇头,躲避李存勖带着酒气的亲吻。
“王爷……”夏鲁奇的声音遥遥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渐近。
还不等夏鲁奇前来阻止,“啪”地一声手掌击打皮肉的脆声,在寂静的夜里,犹如裂帛般响起。
一时间,李存勖和匆忙赶来的夏鲁奇,包括清姿自己,全都惊呆了。
清姿的手还凝固在半空,保持着打耳光的姿势。
而李存勖慢慢转回被打得偏过去的头,俊秀如仙的面庞上,高高肿起五个赤红指印。
他发出凄凉至极的惨笑:“清妹,你打我?好啊,你好……”
清姿慢慢垂下手,眼里满是泪水,凄楚地摇着头:“王爷既然已经把我赐给他,我就是他的女人了!你如今这般举动,是在辱我,还是在辱他!”
李存勖像被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迎头浇下,酒也醒了一半,刚才还岩浆般沸腾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一种尖锐的痛苦从骨髓里泛出来。
他一甩大袖,从清姿身边踉跄走过,白衫清逸的身影在冷月清辉里,凄凉地飘然而去。
“王爷!”夏鲁奇赶上去扶他,被李存勖一把推开。
“求王爷饶过那位写错公文的书吏!”清姿追上去,绕过李存勖,赶到他前面,提裙子跪下。
李存勖冷冷地俯视她:“饶过书吏?好,既然罪不在书吏,那便是嗣源蓄意谋反!‘礼上毕’?谁是‘上’?李嗣源他本人吗?这么说沧州百姓对他行的是陛见之礼!
“难怪元行钦、高行珪投降时都说愿意为大太保效力,不说愿意为晋王效力,看来李横冲才是晋国的主子!”
133章 不曾忘记你
清姿猛地抬起头,杏眼射出尖锐的寒光,绝美面庞在盛怒中犹如怒放的牡丹:“王爷从哪里听了传言?元行钦、高行珪投降时,王爷在场?
“王爷亲耳听见他们说愿为大太保效力,而不是为晋国效力?定有人在故意挑拨离间,还望王爷明察!
“我家大帅为王爷浴血疆场,立下汗马功劳,只因手下书吏写错了公文,只因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王爷便要猜忌疑心我家大帅吗!”
李存勖见她拼命维护李嗣源,心中越发凄凉痛楚,同时也后悔自己刚才失言。
连忙用力地搓了搓脸,迫使自己从醉意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道:“本王并未猜疑嗣源,元行钦他们投降时说了什么并不重要,效忠嗣源也就是效忠我。
“既然那公文不是嗣源蓄意写的,那就是书吏的错,本王只是问罪书吏,不会罪及嗣源……”
“书吏也不是蓄意的,还请王爷宽宏大量饶过书吏……”清姿朝李存勖磕下头去。
“书吏是你何人?这般为他求情?”李存勖在清姿面前蹲下,语气忽然柔软下来。
“他是我的贴身侍女小桃的亲哥哥……”清姿额头触在地上答道。
“原来如此……”李存勖长叹一口气,声音透着深深哀凉,“好吧,我看在你的份上,饶书吏一命。只是,斩杀书吏的王命已经发出了,我即刻就派快马去追回,是否能追回来,我不敢跟你保证。”
“多谢王爷!”清姿再次深深磕下头去。
李存勖见她开口闭口“王爷”,竟是执意不肯再叫一声“亚子哥哥”,不禁被凄凉落寞淹没至顶,嗓音里带着拼命压抑的哽咽:“不必谢我,刚才我失礼了,对不住……”
清姿抬起头,见李存勖半边脸高高肿起,印着五道清晰的红指印,不觉感到一丝愧疚,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她的目光陡然凝滞,盯着他扯开的衣襟间露出的白皙胸膛
那里挂着一枚凤立花蕾玉坠,极品的羊脂白玉,因为常年贴肤,越发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玉光!
是她十二岁那年送他的玉坠!他还贴身戴着!
李存勖的目光跟着她的视线走,低头看见了自己脖颈间的玉坠。
尖锐的痛楚刺穿了他的心脏,唇边掠过惨淡至极的笑意:“我从没取下过,我送你的蹲狮指环,你早已扔了吧?”
我没扔!我没扔!只是我不能再戴了!
……光阴疾速倒流,十三岁的他和十二岁的她坐在草地上,交换玉坠和戒指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泪水汹涌地从清姿眼里漫出,她用力咬着唇,拼命将泪水忍回去,直咬得下唇破裂,渗出血丝。
李存勖将手搭在清姿肩上,然后用力一托,将她从地上扶起,长臂一揽,把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纤瘦后背:“莫哭,是我负了你。你能忘了我,那是最好不过……”
言毕,将她轻轻推出怀抱,转身,欲离去
“亚子哥哥……”她呜咽着唤道,被夜风吹起的长发纷乱打在脸上。
他脚步一顿,缓缓侧首,月光水波映着他俊逸出尘的容颜,折射着绝世的光华,那一抹温暖纯净的笑容,在他唇边浅浅绽开:“清妹,珍重。”
清姿回到独居的小院,将消息告诉小桃,小桃抹着泪又给清姿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王爷已经派快马去追,应该能追回成命,你就放心吧!”
小桃点点头,脸上神色稍见轻松,服侍清姿洗漱完,上了床,小桃为她放下床帐后退出。
小桃睡在紧挨清姿卧室的外间,以便清姿如果需要人服侍可以随时叫她。
听着小桃上床躺下,又听着她似乎辗转翻了几个身,直到彻底安静,清姿才下床,赤足站在地上。
今夜月华如水,从雕花窗棂涌进来,倾泻一地清冷月光,衬着她纤秀玉足,轻轻在冰冷地砖上,灵猫一样滑动。
来到梳妆台前,从朱漆折枝梅花妆盒的最底层,拿出那枚蹲狮指环,然后坐在地上捧在掌心看着。
她用袖子将指环擦了擦,金戒指在月光里焕发出熠熠金光,那只蹲坐咆哮的威武狮子宛如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