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情绪亢奋,你一言我一语描述着?发现尸骨的经过?,宋师爷怕小孩子干扰办案,忙将他们?领到三堂休息。
……
孙知县捏着?那颗串着?红绳的桃核仔细端详,原来是一颗雕有?钟馗头像的核雕,背后还有?两行细微的文字:“诸邪退避,百无?禁忌。”
宋师爷一拍脑袋:“这个东西我见过?,两年前被府台大人开革不用的刑房书吏刘贵,常年带着?这么个东西,说是为了驱邪避祸的。”
“刘贵?”刑房司吏道:“他不是去了外乡吗?还开了路引,如何会……”
“赵仵作。”孙知县道:“看看他的腿骨。”
赵仵作当即找来红油伞,遮尸验骨,果真看到几道细微的红色骨裂线。
“回县尊,左腿股骨有?裂痕,还未完全长好。”
“是了是了。”孙知县低声对陈琰道:“你可还记得,郭知府呵斥他咆哮公堂,下令打?了他二十杖,赶出公堂开革不用,我事后请郎中去他家为他看过?,伤到了腿骨,需要静养,自此?没再见过?。”
陈琰当时?在场,固然?印象深刻,刘贵通过多年办案的经验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要晚于孟氏的失踪时?间,而在场的两名仵作却说,那是因为井底的温度低于地面温度,延缓了尸变的速度,刘贵据理力争,却被郭知府下令重责。
“此人没有家人吗?死了这么久,无?人到县衙报案?”陈琰问。
孙知县回头看向刑房司吏。
“此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有?娶妻,性情有?些孤僻,邻里亲戚也不愿往来,平时?住在吏廨,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一趟。被开革以后,棒创养了个七七八八,就来县衙开具路引,说要去外乡投靠亲戚。”
孙知县微叹口气,下令暂且将尸骸收殓,遣快班衙役立刻去刘贵家里查访一番,看能否找到些线索。
回到内宅,陈琰和孙知县面色都很沉,姚氏正在训孩子,林月白?脸色也不好看。
平安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偷偷瞧向门口,与陈琰看了个对眼。
谁知理论基础很好的孙知县一脚刚迈上?门槛,又退了出去,开始在院子里转圈,陈琰也只好跟他一起杵在院子里。
两人干等着?姚氏训完了,才重新进门。
席上?没有?人谈论外衙的事,孩子们?也已经没那么兴奋了,只有?平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奸臣录》毕竟是野史,他曾一度质疑杨贯那老头儿的可信度,甚至经常怀疑他出于什么私怨故意抹黑老爹,毕竟相?比书上?冷冰冰的文字,他宁愿相?信站在面前的活生?生?的人。
可今天刘贵的尸体重现天日,将他心里的侥幸给浇灭了。
书中只记载尸体埋在角门外的荒田,平安带着?葫芦娃们?跑出去看,果然?有?一丛杂草生?长的特别茂盛。
杨贯没有?说谎,下面真的有?尸体。
小吏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孟婉。
……
回到家里,赵氏听说平安的遭遇,骇的三魂没了七魄。
“县衙外藏尸,何人如此?丧心病狂?”赵氏问。
陈琰道:“疑似是县衙的一名书吏,被人灭了口。”
赵氏更?加骇然?:“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寻错了人。”
言罢,命人去弄些柚子叶,煮水浸泡,把光溜溜的平安扔进去洗澡,去去晦气。
满室雾气朦胧,伴着?柚子叶的清香,平安独自在大木桶里浮上?浮下,转圈儿拍水。
他早就不许曹妈妈帮他洗澡了,最多进来帮他添点热水,老爹有?时?间会帮他搓背,没时?间他就自己搓。
曹妈妈出去拿浴披,陈琰拿着?搓澡的丝瓜瓤走进来,屋里静悄悄的,隔着?屏风听不到一点声响。
“平安。”他喊了一声。
无?人应声。
“平安?!”陈琰扔下手里东西,快步绕过?屏风。
只听“哗啦”一声,水底蹿出一个雪白?的娃娃,溅了陈琰一身水,发出一阵恶作剧得逞的笑。
陈琰后怕地松一口气,心脏在嗓子眼狂跳,水顺着?额角下巴滴滴答答。
天晓得白?日看到一堆白?骨的人,到了晚上?有?多不经吓。
“皮的没边儿了。”陈琰恨不得把他捞出来揍,扯了一块手巾擦脸,又去外面取了丝瓜瓤,用水打?湿帮他搓背。
小孩子越困越累,反而越容易兴奋,平安趁老爹没防备,猛拍水花,又溅了他一身水,笑的东倒西歪。
陈琰皱眉一躲,气恼不过?,舀水朝他身上?泼去。
平安尖叫躲闪,用力拍打?水面,爷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林月白?进来时?,平安裹着?浴披盘腿坐在床上?,刘海打?着?卷儿贴在额头,陈琰浑身半湿,正在换衣裳,两人闹了一地的水,曹妈妈正在打?扫,阿蛮也在帮忙。
“好大个人了,还跟儿子打?水仗。”林月白?手里拿着?一摞账本,脸上?写满怨念,眼里都没光了。
“娘亲也要做功课吗?”平安问。
陈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不想睡书房就少说话。
曹妈妈清扫过?地上?的积水,怕地滑容易摔跤,又用干布仔细擦了一遍,走到林月白?身边道:“大奶奶,我想过?了,跟他们?分家,立女户,带着?阿蛮和小福芦单过?。”
林月白?道:“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曹妈妈道:“我也去打?听了几句,家无?男丁的寡妇,如果不打?算改嫁,只有?立女户一条出路,好歹我有?小福芦,熬个十几年,待他成?了丁,就跟其他民户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