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 作业换八卦就像开盲盒……
九月初九, 时人?除了赏菊、食糕、插茱萸之外,还要吃迎霜麻辣兔。这是京城人?的吃法,陈家人?吃不惯茱萸椒麻, 因此只?是摆在食桌上应个景,陈琰爱吃虎眼窝丝细糖,其他人?更爱吃蟹。
每逢这一天,一家人?嬉嬉笑笑, 攒坐吃蟹,挑出白?嫩的蟹肉,蘸姜蒜醋,大人?们还要佐以黄酒。
平安晚饭吃了七八分饱,才开?始开?螃蟹,小叔公在一旁絮絮叨叨, 教他如何剔蟹才能吃得斯文?,还能在吃完之后得到一只?完整的蟹壳。
平安不太感兴趣,一门心?思吃蟹肉, 不但吃自己的, 还吃祖父祖母喂进嘴里的, 一次吃三只?!
“今天小纪师兄又没来拜老师。”平安道。
重阳有隆师的习俗, 老爹这一房的新科进士经过朝考筛选, 留在京城的仅有七位, 他们进不去兵部衙门, 刚散衙就结伴上门拜访, 也不接受留饭, 说几句话就离开?,眼下晚饭都快吃完了,一家人?嗑螃蟹侃大天打发时间呢, 也没见?纪莘的身影。
平安觉得很?稀奇,这家伙通过了翰林院馆选,选为庶吉士,老爹不但是他的房师,还是庶常馆的班主任。
而庶吉士不过是待在翰林院读书而已,明明那么清闲,也不常来家里走动。
他原以为纪莘跟他的座师陆阁老更亲近一些,还特意问过陆阁老一句,结果陆昉告诉他,他也极少见?到纪莘,不知道这孩子在忙些什么。
“他在京城举目无亲,过节不冷清吗?”平安又问。
陈琰道:“你小纪师兄进京赶考之前,家里卖了老家一间房,爹娘也一并进了京,一家人?在炒米胡同赁了个小院住。”
陪读陪考的事放在后世稀松平常,在当下可不常见?,时人?乡土观念强,不是做官、经商、逃荒等必要原因,是很?难离开?故土的,如果小纪长期在京城做官,纪父纪母来京城投奔也很?正常,但考都没考,就卖房子进京陪考的情况,平安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
“大抵是年纪小,不放心?。”赵氏道。
平安一想也对,十?六七岁年纪,放在后世还是个高?中生,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独自一人?长途跋涉进京赶考?
“他爹娘对他真好,愿意陪他留在京城。”平安道。
陈老爷幽怨地看了一眼陈琰,此人?都蓄上胡子了还把爹娘捆在京城陪他,哦不,下个月运河上冻之前,老婆子也要回?老家盘账了,只?有他还要每日点卯上衙……
陈敬时听兄长提到上衙,一肚子话要说。某日陈老爷晚起了一会儿,晃到工部时人?家都散衙往外走了,同僚问他干什么来,他说点卯,自此官场上多了个“陈所正点申”的笑话。
一家人?正在说笑,九环进来禀告说纪莘来了。
陈琰拿他当孩子看,令人?请他来内宅,并叫人?收了桌上的残羹剩饭,端上两盘未动的螃蟹,并上了几盘时令瓜果、家里现?做的点心?果子。
纪莘带着父母备好的礼物走进堂屋时,正听见?恩师家的小朋友在跟老爹掰扯蓄须这件事。
时下以长髯为美,许多大臣们即使不喜欢,也会选择蓄须以彰显自己的身份,陈琰蓄了半个月,平安就看不下去了,直言不好看、显老,至少要四?十?岁以上再蓄。
纪莘瞠目结舌,怎么有孩子敢不避外人?对自己的父亲品头论足呢?更令他惊讶地是,全家人?都只?是在笑:“儿子长大了,管起老子来了。”老师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可真是,真是……骇人?听闻。
纪莘收起一脸惊讶,拜见?老师和堂上长辈,陈琰让他不要拘束,他却?总盯着脚尖。
陈老爷怪道:“这孩子模样挺好,怎么总低着头,玉官儿你吓唬他啦?”
陈琰一脸无奈,两位祖宗当着他的门生,一个称呼他的乳名?,一个品评他的胡子……
纪莘却?道:“回?师祖,堂上尽是女眷,莘乃外男,不便造次。”
却?是赵氏和林月白?先?笑了:“你才多大,我家也没有姑娘,只?管坐下说话吧,这蟹也是专门为你留的。”
纪莘举止得体,言语谦和,既不显得失礼,也不显得过分拘束。
陈琰递给他一只?螃蟹,他便双手接过来,在九环端来的苏叶水中洗了手,慢条斯理地剥开?蟹壳。
赵氏和林月白?交口称赞:“真是芝兰玉树,生于庭阶,什么人?家能养出这么斯文?有礼的孩子?”
正举着四?分之一螃蟹乱啃的平安闻言一愣,总觉得有人?在点他。
陈琰问他这段时间在庶常馆的课业,纪莘对答如流,又问起家里,也说父母都安好。
陈琰又令人给他添酒,上好的花雕,温得热热乎乎的,可解螃蟹寒性。
纪莘却?连道不敢,家中立下了规矩,十?八岁之前不能饮酒。
这种年少登科的孩子,家里大多管得很?严,林月白劝丈夫不要坏人家里的规矩,让九环拿苏叶茶来,一样可以解表散寒。
平安笑道:“跟我小孩儿一个待遇。”
林月白?让两人?序了齿,纪莘只?比平安大了不到六岁。
“小师兄的身量不像齐州人?,倒像江南人?。”平安道。
“我是北人?南相,”纪莘向?陈琰告罪一声,笑道:“好比恩师的身量也不像江南人?,像北方人?。”
“那倒是。”平安道。
爹娘都是很?高?挑的,这也是平安不担心?自己长不高?的原因。
略说了两刻钟的话,纪莘便要告辞,陈琰亲自送他出门,还问起他在恩荣宴时脸上的伤他也有好奇之心?啊。
纪莘道:“恩师见?笑,学生会试时的文?章没有按照家父的要求去写,立论过于奇崛,发生了一些争执……”
陈琰一皱眉,他还没听说过谁通过了会试回?家还要被?打的,且如果纪父是个进士,只?能说是严格,可他记得此人?仅仅是个秀才,乡试屡试不第,这样的人?管到会试答题上去,他有这个能力吗?
“令尊的确有些严苛了。”他说:“莫说会试,你的殿试文?章我也看过,理辞气俱佳。会试、殿试的考官与童试不同,只?要不犯忌讳,立论独到一些反而更得青眼。”
言下之意,夏虫不可语冰尔。
“学生也是这样想的,故而没有遵从家父的话。”纪莘道。
陈琰看着他,十?六七岁的少年,能有这份主见?,远比精湛的学问更加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