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正在解剖一只蟾蜍……严格来说,是在处理一只蟾蜍。
取蟾酥、蟾蜍皮,然后将蟾蜍肉用酒浸泡,蟾蜍一身都是宝,每个部位都可以入药。
平安努力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院子里散散步,直到清儿?做完手中的活,清理好桌面?,摘下羊肠手套,才再次进到屋里。
清儿?一边洗手一边乐,平安是今天第一个送她生辰贺礼的人,而且这礼盒看起来有点?大。
小福芦抱着大木盒走?进来,轻轻放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清儿?看到一个木头和竹子制成的奇怪的物件。
平安将它组装好,放在桌面?上,用刻刀在洋葱表面?划“井”字,撕取一小块洋葱皮放在玻片上,然后用蓝草汁液作为染色剂,滴少量清水,放在载物台上,调整反光镜获得光源,对准目镜,便看到了洋葱皮上排列紧密的无数长多?边形结构。
“哇!”清儿?眼睛都亮了:“这是什么?”
“是洋葱表皮放大一百倍的样子,我们给它取名叫‘细胞’。”平安道。
清儿?忙扯过一张稿纸、炭笔,在纸上画下洋葱细胞的草图,一边观察,一边记录,玩得不亦乐乎。
平安在一旁托腮看着她,她真的很有医学天赋身为珉王殿下的好兄弟,皇帝大叔的好朋友,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忙分担一下太医院的招生任务。
“清儿?,你从小学医,想不想考太医院?”
清儿?轻轻调整焦距,对着目镜挪不开眼:“我知道这件事,很想去,但我爹不许我去,更不许我娘去。”
这倒让平安颇感意外,印象里,沈叔叔和白婶婶是很支持她学医的,而且他?们逃到京城的最?初原因,是沈家女眷总惦记着给清儿?缠足。
“为什么呢?”平安问。
“我爹说……”清儿?手上一顿,抬起头?来,凶巴巴地学舌:“太医院那群不当人子的玩意儿?,定的那些狗屁规矩,还想让人投考太医学,做梦去吧!”
平安愣住了,太医院到底定了什么规矩,气得温文尔雅的沈太医说出种的话?
“他?们说,女子投考太医学,要现场默写《女诫》,女子不能预闻外事,不能僭越男科,不能单独走?路,走?路不能回头?,上课不许发出声音……我爹说他?们根本不在意女子应当如何,只是在设陷阱,想筛选出温驯顺从的女医,任他?们随意驱使,我在那种地方一定不会?开心的。”
平安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服从性测试!
他?义愤填膺地说:“沈叔叔说得对,咱不去了!”
这哪是请医生的态度,他?家丫鬟都过不上这么憋屈的日子!
“其实我还是很想去。”沈清儿?道:“听说国初有位女医,治好了皇帝的顽疾,太宗皇帝特许她著书立说呢,我也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著一本医书。而且,如果一个地方对女人不利,就要避开它,那就永远没有女人敢踏足那个地方,这样不对,女人应该去任何地方。”
平安又?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你真的想去?”
“真的。”
平安想了片刻:“我知道了,等我信儿?!”
……
自入冬之?后,皇后圣体抱恙,缠绵病榻快三个月了,从民间请过几位女医,医术最?好的当属清儿?的母亲白氏,但白氏以‘调摄求子’为由拒绝进入太医院。
出于种种考虑,国朝禁止内外命妇、皇亲国戚以外的孕妇进入大内,白氏又?只有一个女儿?,“调摄求子”就是调理身体准备生孩子的意思,随时有可能怀孕,理由恰当且充分,谁也强迫不得。
原配夫妻毕竟有感情,皇帝散朝之?后便让刘院正到东暖阁来,面?带愁容,仔细询问皇后的病情。
刘院正的回答,连病征都有出入,这也在皇帝的预料之?中,常言道“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说的不是医者挑拣病人,而是治疗妇人的难度更大,出于礼教束缚,妇人对医者描述病情总会?遮遮掩掩,出于男女大防,也难以直观地望闻问切。
皇帝又?问了征召女医学生的进度,刘院正更加汗颜,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恰好皇帝还想着东华门外摆摊事件,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仔细问问缘由,刚刚腾出一点?时间来,让人传过口谕,叫珉王和陈平安来乾清宫回话。
平安进门一看,登时在心里笑了,刘院正也在啊!
他?当着皇帝的面?就跟刘院正攀起交情来:“刘伯伯,显微镜很有趣吧?”
刘院正客气地颔首笑道:“很有趣。”
“真巧啊,我朋友也觉得有趣,这是她画的洋葱细胞图。”平安说着,将一张稿纸交给吴公公,却是一脸天真地对刘院正说:“她想投考太医学,可她没学过《女诫》,刘伯伯,《女诫》是讲妇科的医书吗?”
皇帝听罢果然皱眉:“什么《女诫》?”
刘院正汗都下来了,期期艾艾地辩解一番:“此?举仅为考教女子学问,绝无打?压排斥之?意。”
“胡闹。”皇帝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皇后为一国之?母,尔等为她征召女医,还存着排挤打?压的私念不成!”
刘院正扑通一声跪下,迭声告罪。
皇帝敲打?他?几句,便让他?滚回去再拟章程,刘院正麻溜儿?地滚了。
吴用立刻奉上参茶,让皇帝缓一口气。
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两?个人,那口气根本咽不下去,他?瞪了二人一眼:“亏你们想得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太穷啦。”平安一脸认真。
珉王也跟着点?头?。
皇帝:“……”
这回答朴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赚了多?少钱?”皇帝问。
“刨去成本,共赚了一千多?两?。”平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