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这样无趣,不管他做什么,她好像都不会感到欣喜或是意外,她的嘴里从来没说出过喜欢或者是爱。

油纸包被接过去,孟竹咬了一口,眼睛弯起来:“真的很好吃,可是今天我做了很多菜,我想留着明天再吃。”

说着,她将肉饼包好放到一旁,又将汤里卧着的一颗荷包蛋夹到霍予的碗里。

霍予捏着筷子,就着鸡蛋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咽下去的时候,觉得嗓子被堵得生疼。

喝了一大口水,用力把食物往下顺。

“我……”

他刚起了个头,孟竹就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什么时候走?”

“……什么?”

霍予动了动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知道了。”

“嗯。”

面前的人很平静,连筷子都没有停顿一下,她总是这样,仿佛什么事都进不到她心里。

那些进门前的愧意、心慌还有忐忑和自责,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愤怒和羞恼。

“啪”的一声,霍予面前的碗被他用力砸了地上。

他眼眶通红地站起身,质问她:“看我在这里忐忑不安,还想着编什么理由才能让你不难过,你觉得很好笑是吗?”

他站在一地的碎片中,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很不堪啊?”

孟竹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他:“你要走,去更好的地方,我支持你,不好吗?”

“哈哈……”霍予忽然笑了笑,泪水从那双通红的眼眶里掉了下来:“孟竹,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最清醒最厉害,永远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很幼稚?”他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咬着牙,声音抖得厉害:“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你又不是我妈!”

“砰”

拳头狠狠地落了下来,霍予的头被打得偏向一旁,他愣了,转过脸来看着孟竹。

孟竹抿着唇,那双黑而亮的眸子里,清晰透彻地倒映出他的影子,这是十年以来,孟竹第一次打他。

他还记得孟竹第一次和别人打架时,是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人故意捉弄他,把他骗到荒山上,孟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他的,最后冲到隔壁学校,像只暴怒的小兽一样把那个捉弄他的男生揍了个鼻青脸肿。

孟竹脸上经常没什么表情,和男生打架全凭着一股狠劲儿,力气也是出奇得大,从那次以后,霍予身边就再也没人敢捉弄他了。

他从没想过,孟竹的拳头会落到他的身上。

为什么?

她不是应该永远护着他吗?

“你在放什么狗屁!”孟竹攥着拳头,很想再给这个狗崽子再来一拳,“我要是你妈,我都后悔生你!”

压抑了许多年的情绪像是突然间被引爆,恶毒伤人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一天到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能不能实际一点,活得像个人啊?”

“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得好听了是天真,说得难听了就是傻逼!”

“你有意思吗?我问你,你觉得你有意思吗?”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很久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了,孟竹看着眼前这个她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的男人,一瞬间觉得疲惫极了。

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和霍予的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

本来想着好聚好散,却在互相指责和谩骂中结束了这十年的羁绊。

“霍予。”她的手撑在桌面上,声音沙哑。

“像个男人一样,别找任何借口,走吧。”

第3章 “你,离我远点。”

霍予离开时,什么都没带走,他最后只沉默地看了孟竹一眼,没再说一句话。

桌子上那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渐渐地冷透了,孟竹在桌边坐了很久,久到桌上的烛火摇摇晃晃,越来越小时,她才起身,将那一桌残羹冷炙收拾了,然后转身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洗了一个久违的、畅快的热水澡。

孟竹本来以为这一夜会失眠的,结果脑袋刚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有做,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孟竹还有些恍惚,这些年朝夕相伴的岁月,终究是过去了。

孟竹很快地收拾好了东西,背着自己没几样东西的包袱,站在栅栏外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三年的茅草屋,她朝着村外走去,再没回头。

这三年里,她和霍予不是没想过攒到一些钱就离开这里,可是在这个妖魔横行的的世界里,两个普通人要想漫无目的地四海为家,难度太高。

没有修为的凡人要想出远门的话,要么是有武力高强的护卫随行,要么是花钱请在凡界历练的修士进行护送。

孟竹倒是没亲眼见过妖怪,据杨柳村的村民所说,这里虽然贫穷,但是曾经有位仙洲的修士在此处设下了阵法,可保杨柳村百年不受妖邪的侵害。

所幸距离仙洲遴选不过还有一年,他们数着日子等着这个日子的到来,却没想到霍予找到了更快、更有效地方式离开。

孟竹不想等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她不怕死,怕的是烂在此处,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