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两人驱车重回老城区的这间精神病院,她?也想亲自去看看谢九是?否还活着。

事实是?,他?死了,没有奇迹发生。

林知夏不可怜他?,他?死,是?罪有应得,就是?有些唏嘘,看到他?,就像看到现在的林家。林家曾因弑龙声名鹊起,辉煌数百年,现在,也因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人丁凋零,几近灭族。

天地有灵,善恶有报。人,终将为?自己做过的恶事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例外。

宴清解决事情的方式依然简单粗暴,他?第一次挥袖,张开结界,第二次挥袖,幽冥火如窜天巨龙从上?到下熊熊燃烧起来,不放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那个用来养煞的喷泉。耳边似有凄厉的哀嚎传来,幽冥火可烧尽世间所有污秽,既然不能走?超度这条路,用幽冥火绝对?是?不二之选。

方便,便捷,前后不到十分钟,高楼消失不见,连渣滓都不剩,只余一块荒地,真正意义上?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林知夏觉得这件事可能成为?城市怪谈,但管它呢,她?跟宴清从离开家门就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监控什么的根本拍不到他?们。

就算官方下场查,总得有证据,没证据只怀疑等于脱裤子放屁。

***

晨雾漫过老宅檐角的铜铃,林知夏端着药碗穿过回廊,见晏清还在树下跟罗盘较着劲,不由无奈。

他?此时没有隐身,是?实体状态,坐在石凳上?,长衫袖口不免被晨露浸湿,银发尾梢沾着两片枯叶,瞳孔映着磁针乱转的天池,显出几分与鬼君身份不相符的孩子气?。

“别折腾它了,”把?青瓷药碗搁在石桌上?,林知夏指尖拂过罗盘边缘的岁月痕迹,“上?个月刚用朱砂温养过,磁针不听话是?地脉不稳的缘故,和它本身没关系。”

晏清屈指轻弹盘面,轻笑一声,“怎么无关,它这是闹脾气呢。”说着将罗盘往她?跟前一推,“娘子哄吧。”

林知夏诧异:“闹脾气?”她刚要伸手,罗盘直接跃起躲开不让碰,不让碰就算了,它还不是?真的跑,就她?抓它躲,她?不抓了它再晃悠着飞回来,这架势,还真像个闹了脾气?的小孩子。

林知夏目光投向鬼君,“它怎么了?”昨天干架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到老宅磁针就一直转啊转,转的林知夏以为家里风水局又出问题了。吓得前前后后排查好几遍,确定是?虚惊一场才放了心,她心里认定是地脉不稳的缘故,宴清却觉得不是?,所以一大早她?去煮药,他?就要过罗盘研究。

宴清:“大概与你体内龙骨有关。”见林知夏疑惑,就解释道,“罗盘为?林家祖传之物,它有灵识,非死物,林家与我有仇,它自然沆瀣一气?对?我不喜。”

林知夏:“我身上?戴的首饰都是龙骨做的。”也没见它闹腾。

宴清:“配饰为?身外物,与龙骨入体怎可等同。”顿了顿,“不过它虽有灵识,脑子却笨得很,分不清好赖,你此次失了心头血缘何能活蹦乱跳,不正是?我那七寸颈骨的功劳为?滋补养身。”

正在晃悠来晃悠去的罗盘突然停在半空不动?了,林知夏好笑的看眼鬼君,走?过去伸手将罗盘收回手中,安抚的拍拍它,瞥见晏清唇角未擦净的药渍,关切的问,“伤处怎么样,还疼吗?”

“娘子这般关切,”晏清忽然倾身凑近,发梢扫过她?的手背,语气?幽幽,“不若再渡我口阳气?帮帮我?”

林知夏没忍住翻个白眼,抄起药碗怼到他?唇边:“你还是?先把?药喝完吧。”

药汁将将灌完,手机来了电话,是?殡仪馆的王经理,刚接通就听他?在那边咋呼,“林、林大师,救命啊!”

***

城西殡仪馆的玻璃幕墙爬满蛛网状裂痕,林知夏踏着满地碎玻璃走?进停尸间时,正撞见三具纸人抬着棺材机械的挪动?步伐。金箔裱糊的四肢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腮红晕染的嘴角裂到耳根,看上?去确实挺渗人的。

林知夏看到这玩意儿就烦,甩出墨斗线缠住棺材,转头问瑟瑟发抖的王经理,“除了这几个纸人,把?从谢九那里买到的所有纸人都找出来。”

王经理攥着串开光佛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就剩这三个了,之前的那些有问题的都让您给烧了,这三个纸人之前好好的,突然间就活了,吓死个人!”

林知夏:“以后别贪小便宜,贪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不用我多说王经理也该明?白。”

王经理擦擦头上?的冷汗,“林、林大师,真、真是?谢瘸子搞我啊?”

林知夏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王经理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生意人少沾是?非。”

宴清在她?耳畔道,“此人抠搜,爱占小便宜,活该有这一劫。”林知夏对?此表示赞同,那帮人从陈老板的阴阳镜开始布局,谢九的纸人不是?只卖给王经理一家,陈老板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做类似生意的亲友,为?什么挑中他?,没因哪来的果,必定是?王老板贪心不足,过界了。

王经理讪讪,连连表示以后再也不贪小便宜了。

至此,整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至于以后幕后之人还会不会冒头挑事,林知夏跟宴清都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所谓,见招拆招就是?。

反正,他?们总是?被动?的。

***

半个月后,宴清伤势痊愈,林知夏接到委托,一家古董店的老板全家七口人,不到两周时间,女儿住院昏迷不醒,妻子有早产征兆,弟弟弟媳车祸身亡,父母重病,一大家子人眼见就要家破人亡。

周老板不是?无神论者,他?去过寺庙,找过道观,钱花了不少,事儿却没解决,家人情况每况愈下,经由陈老板介绍不得已找到了林知夏。

说实话,周老板见到陈老板口中的林大师是?个漂亮小姑娘时心都凉了半截,但想着老陈不是?那不靠谱的人,才没当?场变脸,把?家中遭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放下身段求林大师帮忙,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解决家里祸事就行。

林知夏自打被林家业力影响,在相面占卜方面几乎没了准头,这对?她?的业务开展影响其实挺大的。比如眼前这事儿,以往相个面或者卜个卦就能推算个七七八八,现在不行了,遇事儿就得亲自走?一趟,一点都不高大上?。

“聚宝斋”的匾额在秋阳下泛着冷光,林知夏刚进到店里,就被店中萦绕的阴气?吓一跳。

这阴气?也太?浓了。

第32章 血玉镯(二) “尘归尘土归土,您的仇……

聚宝斋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林知夏的鞋踩在青石砖上发出细微声响。她摘下墨镜别在领口,目光扫过博古架上的瓷器,罗盘在帆布包里发出蜂鸣。

“周老板, 您这?明永乐青花梅瓶”她指尖悬在展柜上方?三寸,“摆得离门口太近了吧?”

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迎过来:“这?是上个月从拍卖会收的, 我这?店里东西有些多, 想着放在这?里也不难看就随意放了, 林大师,这?瓶子摆放有什么讲究?”

“梅瓶属水, 正对巽位风口。”林知夏冲他笑笑, “水汽散财,难怪要遭灾。”

周老板:“…………”

他不敢耽搁, 忙指挥店里的员工过来把瓶子先收起来放仓库去,然后小?心翼翼问林知夏,“林大师, 您瞧出我店里有什么问题没有?是不是就是因为那?梅瓶所以我家里才会祸事不断?”

林知夏:“要真是这?么简单,周老板也不会找上我了。”

宴清隐匿身形跟在她身后, 这?时悄声说,“血煞冲天, 问问他是不是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林知夏强忍着后颈的酥麻,将罗盘按在檀木展台上,语气淡淡, “周老板最近收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没有?好好想, 你觉得怪异的, 让你不舒服的东西。”